陆云娇在她肩头?蹭蹭,“侯府不远,以后我没?事就多回来走走。”
孙氏嗔道:“说什么傻话!”
她成亲以后,肯定不能常回国?公府。而且王后打算等她成亲就告诉她身世?,她的娘家?也变成了宫里,不是府里了。
孙氏更加不舍,揽着她不松手。
从小养到大,和亲生的有什么区别,哪是说放手就能放的。
“夫人?!不好了夫人?!”
孙氏从没?见过金雁这样惊慌失措,脸色一沉,“什么事?”
金雁差点?摔到她脚边,哆哆嗦嗦地道:“大周!大周打过来了!”
一语如惊雷!
两人?腾地站了起来,桌上嫁妆单子?被秋风吹得哗啦啦地响。
这一整夜注定无人?安睡,天渥堂中更是灯火通明。
“神兵天降。”
禁军慌慌张张地进宫禀报,越王听罢,只说了这四个字。
无人?应声,老臣们应诏入宫,却连叹息都无声。
蒋国?相想说什么,却听越王说:“都退下吧。”
他们面面相觑,还是依言退个干净。
星河漫,更声呜咽漏声断。
秋风吹过殿中,吹落了刚刚摞好的奏折。越王翻开最?上面一本?,面如死灰。
湖州刺史已经尽了他所能,偏偏他遇刺重伤,根本?无暇顾及政事,也根本?想不到原本?忙着打吴国?的大周,会突然抽出兵马,打到临安。
莫不是打不下吴国?,就拿他越国?下刀?
李熙让跟阿寿走进天渥堂时?,看见越王正在整理奏折。
阿寿小声说:“李侯快想想法子?吧,王上还受着伤,不宜劳神。这都火烧眉毛了,唉……”
李熙让颔首:“我便是为此事来的。”
阿寿很高兴,出去时?还特意带上了门。李熙让还没?往前走两步,就听见越王说:“罢了罢了,大势已去,你别给孤想法子?了,大军围城,还不知道会怎样,你找个机会,赶紧带着云娘逃吧。”
李熙让浅笑:“王上爱女?之心,天地可鉴。”
越王叹气,可随后便发觉了什么,顿时?僵住了。
他在说什么?
李熙让怎么知道的?!
越王僵着脸抬起头?,就看见李熙让施施然落座,表情幽深莫测。
“王上英明,我今日便是为此事来的。”
越王浑身颤抖,似乎不敢相信他竟是这样的人?,胸中气血翻涌。
他好不容易才平定气息,颤颤地指着李熙让说:“你、你以为自己是谁!能和孤这样说话……”
以为看破了云娘的王女?身份,就能和他谈条件?笑话!
“如果我是建安侯,自然不能。”李熙让不动如山,自怀中取出一块玉佩,放在桌上,让越王看得清清楚楚,“但我用这个身份,是否能和王上秉烛夜谈?”
一旁的烛火应声飘忽,映得年轻郎君神色幽冷。
越王看清楚玉佩后,顿如五雷轰顶,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怎么会……怎么会!
这不可能!
当?初老建安侯将他带到宫里,言之凿凿他就是远房侄儿,他怎么会是这个身份!
莫非老建安侯也是个钉子??
直至此时?,越王才明白过来,为何他今日才看见湖州刺史的折子?。
是他吩咐李熙让念折子?给他听,李熙让故意压着这份折子?,没?让他看见!
都是他的手笔!
“你、你简直……荒唐……简直荒唐!”
越王终于察觉这是个怎样的惊天大局,气得浑身哆嗦,耳边嗡嗡地响,仿佛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你不怕孤现在就杀了你!”
大周大军还在城外,禁军说他们暂时?没?有攻城的架势。而城中只有李熙让一人?,他竟敢孤身入宫!
好一个胆大妄为的建安侯!
可是一想到他的身份,越王竟不意外了。
大周只有这位殿下,能干出这样大胆的事来。
李熙让耳朵微动,似是听见了暗处刀刃出鞘的声音,脸上却毫无惧意。
“王上杀了我,只能一战。”他手指拨弄着玉佩的穗子?,仿佛与老友闲谈,“如果不杀,可以一战,也可以不战。
“杀了我,全?力一战,成就一时?威名。不杀我,倾国?以降,保全?百姓,成就千古美名。
“敢问王上,要怎么选?”
越王脸色陡然惨白。
***
“什么,他进宫去了?”陆云娇讶然。
孙氏正指挥侍女?们收拾细软,蕙风院中忙而不乱。
她下意识要出去,陆国?公大喝一声,长棍横在她面前,“给我回去收拾东西!”
亲爹发怒,陆云娇不敢违抗,只得回屋收整。只是她一直担心李熙让,收拾妆台时?走神了,被金簪扎破了手。
天将破晓时?来了个小内侍,找陆国?公说了些什么,便匆匆走了。
孙氏听了,有些意外:“王上当?真要降?”
陆国?公叹气,多年行伍让他很讨厌这个字,“降了就能保住临安和越国?,王上迫于无奈罢了。不过大周答应厚待宗室,只要王上交出粮草和……”
他摇摇头?不愿再说,转头?吩咐三个孩子?:“王上说大概辰时?会开城门,到时?候大军入城,城中难免会乱一阵子?。凤凰山上有条密道,王上让人?在那里接应,肃之你带他们先走。”
陆瑾眼神一动,点?了点?头?。陆瑜问:“那爹娘呢?不和我们一起走么?”
他觉得很奇怪,既然答应了投降,那百姓应该不会有事才对。
陆国?公笑了笑,看了陆云娇一眼,“我们随后就来。王上特意让人?来知会一声,自然有他的用意。”
事不宜迟。
天边乍露出一丝鱼肚白,陆国?公夫妇送兄妹三人?悄悄离开。
陆云娇甚至还回头?看了一眼,看见父母站在檐下含笑送别,感觉和平常出门打猎没?什么区别,只是这次出去得更久罢了。
他们离开后,孙氏才抓着陆国?公的手,声音有些发颤:“你没?骗我?他怎么会……”
陆国?公叹道:“是真的。不过,王上虽然答应了他的条件,却不愿遂他的意,否则也不会让人?过来。”
孙氏捂着胸口,险些倒下去,被陆国?公搀住了。
陆国?公安慰道:“你别怕,只要云娘出了城,肃之自然有法子?带她逃开,断不会教他得逞。”
孙氏眼眶含泪:“真是孽障,怎会有这样的事……”
千算万算,千挑万选,怎么会选出这样一桩孽缘!
陆国?公要扶她进去休息,盯着城门的仆从慌张地回府来报,说是城门已经开了。
陆国?公震惊,下意识望了一眼天光:“不是说好辰时??怎会现在就开!”
仆从也一头?雾水:“小的也不明白,但许多百姓都躲出城去了,外面人?山人?海的……”
糟了!那内侍恐怕不是王上的人?,或是被人?盯了梢。
中计了!
陆国?公立刻反应过来。
“快去追……”
话音未落,另一个仆从跌跌撞撞奔进来,“国?公不好了,济泰坊被围起来了!”
孙氏扶着金雁银屏,喝住院中慌张的侍从们。陆国?公眉头?一竖,“话说清楚,只有济泰坊被围了?其他坊市呢?是谁的兵马?”
济泰坊离城门很远,怎么都轮不到这里被围。
仆从哆嗦着说:“不、不知道……好像是大周的人?马……”
前院传来侍婢的惊叫声,陆国?公让人?带孙氏躲好,提了大刀过去,恰与一群大周兵卒撞个正着。
为首的胖子?将领打扮,见到陆国?公,不仅没?有动手,反而客气一礼:“国?公安好。在下来接郡主入宫。”
陆国?公冷笑一声,长刀一振,“想见我女?儿,先过我这关?!”
胖子?挠挠头?,示意其他兵士后退,“那只好对不住了。”
……
兄妹三人?刚刚离开济泰坊,就发现一行行飞骑纵驰而过。陆瑾刚刚探出半边视线,就看见两个壮实的男子?骑在马上吩咐什么,像是大周的将领。
陆瑜看见他们往国?公府去,顿时?紧张起来,“他们要干什么?”
他想看得更清楚一点?,慢慢往外探,陆瑾眼疾手快,猛地将他拽回来,就见两支箭唰唰落在脚边。
他们被发现了!
“走!”
陆瑾怒喝一声,拉着他们转身就跑。
杂乱的脚步声顷刻间蜂拥而至,然而前方的巷道还很长,出口在他们眼中仅如指甲盖大小,仿佛比云端还不可及。
眼看出口就在前方,出口的亮光却被堵住了。前有狼后有虎,陆瑾陆云娇对视一眼,一人?一手,抓着陆瑜便攀上了墙,翻进了不知谁家?院落。
济泰坊内住的都是达官贵人?,翻/墙这么大的动静,竟然一个人?都没?有,大概都逃命去了。
三人?没?空欣赏庭院美景,一路狂奔。陆瑾神色凝重,“那些人?好像是冲着我们府上去的。”
乱兵要搜刮财物,肯定会冲着这些宅子?来,他们只有三个人?,怎么都不像是能搜刮的肥羊。
陆瑜气喘吁吁地问:“难道是阿爹和谁结了仇?”
陆瑾嘴唇一动,没?说话。
他想到了一个人?。
然而只是直觉,怎么都说不通。
那可是大周的兵马,怎么会和他有关??
陆瑜常年在临安乱窜,对临安了若指掌,连续翻/墙过院,还能辨别哪条是去凤凰山的近路。
三人?不知不觉奔逃了很久,眼看就要到了,陆瑜自告奋勇先翻过一面墙头?,陆云娇刚刚对陆瑜伸手,忽然失声惊叫:“二?哥!”
陆瑜一愣,抬头?却见一张大网兜头?罩来,将他拖下墙去。
这张网来得突然,就连陆瑾都没?反应过来,像是等候多时?了。
陆云娇下意识就要翻上去,被陆瑾拦住了,“快走!”
“想走?”
陆云娇哪里愿走,然而身后亦响起个声音,两人?悚然,只见背后不知何时?围来了一群大周兵士。
陆瑾立刻将陆云娇挡在身后,拔剑应敌。
见到他这样动作,这人?没?急着让兵士抓他们,面无表情地道:“陆世?子?何必如此?大势已去,你带她逃,又能逃到何时??”
陆瑾冷冷地道:“与你何干?谁让你来的?”
这人?冷声道:“陆世?子?是聪明人?,你知道她是谁,自然知道她绝无可能逃脱。更何况,你能对陆家?上下的性命坐视不理?”
陆瑾额头?青筋一跳。
他自小被孙氏严格教养,此话正好痛击他的软肋。
他们都已经追到这里来了,是不是说明,阿娘已经落到他们手里了……
陆瑾内心挣扎不已。
陆云娇却听得云里雾里,只知道他们在说自己,被他一激,顿时?怒了:“你放了我二?哥!不然我跟你没?完!”
这人?在她面前倒是颇为客气,拱手一礼:“不敢唐突郡主。”
陆云娇和他说话时?,陆瑾忽然拔剑暴起,径直将他逼退。
兄妹二?人?配合得天衣无缝,且战且退。陆云娇时?时?盯着对方的动作,生怕他们放了冷箭。
这人?身后几个小兵都握着刀柄,随时?准备补刀。陆云娇紧紧盯着,却不料他们反而出了另一只手,洒出一大片粉末。
是迷/药!
陆云娇吃了一惊,完全?没?防备,没?想到自己居然阴沟里翻了船,眼睛顿时?迷蒙起来,软软地往地上倒去。
恍惚间最?后一眼,便是陆瑾反手想来拉她,背后是几个小兵劈过来的长刀,险些就要落到陆瑾头?上。
大哥,要当?心啊……
陆云娇没?来得及说出口,便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稳住,不要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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