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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第 69 章(1 / 2)


天渥堂里传出嘶哑的咳嗽声,宫人?们皆是低头?不敢说话。

李熙让清润低沉的声音盖过了咳嗽声,像清泉一样,渐渐平歇了越王的火气。

越王脸色青灰,狠狠捶床,“这老贼!”

居然偷偷往城里混了好几百人?!还有那吃里扒外的刘察,竟然两个美姬就给收买了,做这么大胆的事!

“国?相的意思是还有余党,应该再审两日……”

李熙让还没?说完,越王不耐烦地挥手,“审什么审?枭首示众!全?族都斩了!”

他气得又咳了起来,阿寿连忙给他捶背。

越王精神不济,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剩下这些,孤自己看……咳咳咳!”

他倒想看看朝中还有什么贼心不死的人?!

李熙让颔首,放下两沓奏折。越王顺了气,又叫住他:“这些事孤还能处理,你明年就要成亲了,多陪陪云娘才对——她今日恰好进宫,孤让人?去叫她了,你带她多出去走走。”

遇刺后,越王足足昏迷了三四天才醒。这期间王后一直强撑着,等到越王醒来,她终于撑不住倒下了。

王后身体也不好,一病就特别容易多想,越王心疼她,便召了陆云娇每天去兰馥堂相陪。

一出天渥堂,陆云娇果然在宫墙下等他。她纤长的手指绞着长发,忍不住连连打呵欠。看见他出来时?,她眼神都亮了。

李熙让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看她蹦蹦跳跳地奔向自己,唇角扬起浅淡的笑意。

两人?并肩离开,阿寿躲在暗处看得清清楚楚,回去给越王报告时?,眼角都带着笑。

越王也难得露出一丝笑意:“这孩子?……”

他没?看错人?,九郎是个会疼人?的。云娘得此夫婿,今后定能顺遂一生。

他刚刚打开一本?奏折,看了没?多久就合上了,“云娘的嫁妆……咳咳……准备得怎样了?”

阿寿笑着说:“早就备好了。但是娘娘还想添点?物件,所以迟迟没?送来。”

越王表示理解,“她疼云娘,孤明白,但是这么拖下去不是个办法,还是得早点?定了。”

越王精力不济,没?看多久就要休息。阿寿把?奏折放到一边,服侍他睡下便出去了。

小山似的奏折摇摇欲坠,越王睡着不久便倒塌下去,中间一本?滚了两道,被风吹开凌乱的字迹:

“大周兵马似有异动……”

***

日落时?天边堆着一层模糊的雨云,遮盖了如雾氤氲的晚霞。

造反的阴云比雨云更甚,遮蔽在所有人?的心上。最?近的坊市都冷清不少。陆云娇还想逛,但是才走没?多久,便索然无味。

李熙让知道她爱吃东西,路上买了两个胡饼,还买了一包梅子?,就陪她在街市上走着。

天色愈发阴沉,路边的店家?忙着收摊。他抬头?看了看,“是不是该回去了?”

陆云娇捏着颗梅子?细嚼慢咽,瞅着他直笑:“你是不是怕大哥动手呀?”

她语调向来张扬肆意,声音脆甜得像夏日瓜果,与他在一起时?,尾音就会变得软绵绵的,格外娇嗔。

李熙让笑了笑,看着两人?交握的手。

从出宫到现在,她就没?放开过。

陆云娇这才意识到,悄悄地想抽出手,李熙让却捉得很紧,捏着她指节细细地揉。

她眨眨眼,还想抽手,李熙让便拈着颗梅子?放到她嘴边。陆云娇怎么都压不住笑意,便轻轻咬住了梅子?。

别人?看见昭阳郡主牵着个俊俏郎君,用脚想都知道是建安侯。再看他抱了满手的吃食,还喂她吃东西,不禁摇头?。

建安侯这是栽得彻底啊。

李熙让送她到府门前时?,天上已经飘起了细密的雨花。没?想到陆云娇忽然揪住他的衣袖,还朝他踮脚,眼神比小狗还要纯真:“再喂我一颗!”

他仿佛在她背后看到了一条疯狂摇动的小尾巴。

李熙让还没?来得及有动作,府门就开了。

陆瑾负手而立,静静地看着他们。

陆云娇顿时?头?皮发麻,不敢乱动了,小声说:“大哥何时?回来的……”

最?近禁军很忙,陆瑾接连好几天深夜才回,她完全?没?想到大哥这时?候居然在家?。

陆瑾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目光落在李熙让身上。

“李侯今日颇有闲情逸致?”

李熙让笑了笑,仿佛没?看见他眼里的寒意,轻拍她一下,“快去吧。”

兰露从陆瑾身后钻出来,颇有眼色地接过他怀里的吃食就往回溜。陆云娇边走边回头?,看见李熙让的脸被门遮住,还忍不住踮脚往门缝里瞧。

陆瑜上来一扇子?敲她头?上,“回魂了!”

兄妹俩打打闹闹回了蕙风院,争抢一盘炙羊肉,飞雪冲着房里嘤嘤叫,也想分一块肉吃。

陆瑾紧随其后,把?盘里最?后一块肉给了飞雪。又当?着陆云娇的面,把?胡饼和梅子?都赏给了侍女?们。

两人?敢怒不敢言,尤其是陆云娇,只得乖乖坐下吃饭。

菜刚刚上齐,昏黄的天际完全?被阴云染黑,窗外忽然电闪雷鸣,细雨顷刻间变作了暴雨。

越国?大旱日久,这场雨显得格外凶猛。

雨线密如麻,孙氏连忙安排侍女?救花。陆云娇擦干净狗爪狗尾,把?飞雪抱进屋里,捏着根羽毛逗它玩,却不知不觉想起了李熙让。

这么大的雨,他应该已经回到侯府了吧?千万别淋雨着凉了。

她的视线不知不觉中飘到了云中,连手指戳进飞雪嘴巴里都没?发觉。飞雪张着嘴眨着眼,不知该不该咬下去。

陆瑾陆瑜在一旁下棋,陆瑜发觉今天运气不错,以他的棋力,居然能和大哥杀个五五开。

他觉得很稀奇:“大哥,你有心事?”

陆瑾收回视线,提走他一颗子?。

“这么大的雨,墙头?没?法站人?。护卫终于可以歇一歇了。”

他意有所指,陆瑜愣了一下,转头?看陆云娇,才发现陆云娇端着飞雪,小脸藏在狗身后,不敢让他们看见表情。

但两个哥哥的视线太灼人?了,陆云娇实在受不住,气呼呼地瞪过来:“看什么看什么!”

飞雪也很配合地汪了一声。

陆瑜摇着扇子?,满脸写着沧桑:“女?大不由兄……”

话没?说完,一只狗朝他飞过来。陆瑜闪身躲过,棋盘却被砸乱了。

棋子?被飞雪刨得满天飞,陆瑜差点?气绝。

他好不容易和大哥打平手!

“陆!云!娇!”

同?一片黑漆漆的雨幕中,李熙让刚栉沐出来,披散着长发坐在窗边,捏着一片叶子?,吹着幽远的曲调。

灯火高矮不定,拼命挣扎。一阵狂风刮过,终于吹灭了它。

室内顿时?暗淡无光,文竹捂着一盏灯走进来,他却淡淡地说:“不用了。”

墨竹匆匆进来,声音很兴奋:“郎君,他们明晚就要到了!”

李熙让摇头?,“下雨了。”

按照行军速度来看,得到后天早上。不知萧蛮萧绥会不会急行军。

墨竹搓搓手。

明晚和后早没?太大区别,重要的是,这层窗户纸终于到了揭破的那天。

李熙让默然起身往外走,墨竹赶紧打伞,文竹提灯跟上。

空荡荡的侯府只有木屐的轻响,雨水飞溅到他发丝上,沾出一层细密如雾的白。

侯府很大,越王曾为了表示荣宠,将隔壁一间宅子?也赐给了他。如今两宅连通,李熙让漫无目的地走着,竟一时?也不知走到了哪里。

“郎君……”

文竹似是担心他,李熙让骤然回神,才发现不知不觉走到了霜台院。

院子?整修过了,看上去焕然一新。李熙让推门进去,看着华贵的陈设出神。

文竹花了不少心思,侯府库房被他翻了个遍,什么好东西都往里塞,还特意给他看过清单。

倘若……这里以后会是他和陆云娇的家?。

他们会在此处生儿育女?,白首不离。

只可惜用不上了。

他扶着崭新的妆台,轻声说:“让人?注意点?,别伤到了她。”

墨竹应下了,文竹的脸色却很复杂。

他们不伤郡主很简单,但郎君做的事,那是往郡主心头?上割啊!

只可惜情势所逼……

文竹叹了口气。

***

汤世?敬和刘察的人?头?在城头?摇晃了好多天,被雨淋过后,要开始腐烂了。在城头?巡逻的人?,都会有意避开那一块。

陆瑾从早值守到傍晚,和副尉换了岗就要回府。

副尉和他开玩笑:“世?子?何必这么紧张,郡主是个有分寸的。”

陆瑾摇头?,叹了口气。

陆云娇最?近被李熙让迷得七荤八素,他得好好盯着,以免她一时?冲动,做出些逾矩的事。

别的贵女?肯定不敢,云娘真不一定。

陆瑾走后,副尉和同?袍说笑了两句,叮嘱他们记得按时?关?城门,便去休息了。

越王雷霆手腕下,乱党被清扫一空,只剩几个谋士逃脱在外。禁军都放下了防备,不如之前那么警惕,街市也热闹了不少。

大雨过后,夜空如洗,新月如钩。子?时?前后,满街喧嚣的灯笼渐渐沉寂下来,城头?的禁军哈欠连片,见时?辰差不多了,便要去关?城门。

汉子?们吆喝着推动机簧,却听见城头?的同?袍惊声呼喊:“快关?城门,快啊——”

嘶喊在夜空中传得很远,底下人?不敢懈怠,连忙关?了城门,纷纷涌上城楼查看情况。

远处的夜幕下涌出一批杀气腾腾的人?马。这些人?悄无声息地接近了临安,带着凶狠的眼神和满身杀气,盯着临安城。

借着浅淡的月光,能看到其中一些人?穿着越国?军士的装束,然而那股气势,却是越国?任何一军都没?有的。

对方停在了不远处,显然是不怕守军发觉,竟然点?起了火把?。黑压压的火光蔓延到天边,仿佛能点?亮这浓黑的夜。

于是旗帜上烈烈飞舞的字再也遮挡不住,城头?守军霎时?间如同?置身冰窖。

“敌……”

不,不是敌袭……

是大周打过来了!

钱炆骑在马上,看见了临安城头?的景象。

他也不知自己是何感受,亦是从没?想过,自己还有这样回到临安的一天。

不久以前,他带着进贡的队伍回到临安时?,越王很是高兴,大大嘉奖了一番。

那时?他出尽了风头?,也曾以为,人?生最?得意也不过如此。

他按下心头?情绪,正要下令攻城,却被旁边一只粗壮的手按住了胳膊。

钱炆一愣,看着萧蛮,只见这一路上十分和气的胖子?对自己嘿嘿一笑:“二?王子?,你这些天受累了,接下来你得好好休息。”

钱炆惊骇至极,以为舒王叮嘱了萧蛮要灭他的口,却见他一个手刀劈来,几个字飘入耳中:

“传令下去,原地休整。”

什……什么?休整?

都到此处了,眼看临安毫不设防,只剩下最?后一步!

怎会如此?萧蛮到底是谁的人?!

没?来得及想清楚,钱炆便坠落马下,昏死过去。

***

秋风瑟瑟,卷起了街边的灯笼,也吹开了宁国?公府的窗子?。

桌上的灯火被吹矮了,满屋光影忽闪。陆云娇看着嫁妆单子?,有些忐忑,“会不会太多了?”

孙氏笑道:“不多,阿娘还觉得少了。”

看李熙让的态度,聘礼只会多不会少,嫁妆更要多给。

她偎着孙氏,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戳在单子?上,不知在想什么。孙氏揉着她的脑袋,“阿娘教你的,你都没?忘吧?”

陆云娇唇角一扬,“那当?然。”

虽然这么说,她还是抱着孙氏,十分不舍,“阿娘不能再留我一年嘛?”

离出阁只有几个月了,她欢喜又忐忑,看府里的一切都恋恋不舍。

孙氏叹道:“阿娘也想。”

可是宫里不许。

越王和王后身体不好,更想早点?看到她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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