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一路平安无事。然而路过卖炙羊肉的小店时,却看到里面闹哄哄的,像是在吵架。
人群里三层外三层,陆云娇挤不进去,正要走人,却看见四两从里面挤出来,立刻把人逮到一旁问话。
“好像是店家往羊肉里放了什么料,让人吃坏肚子了。苦主找上门,店家死活不认,正在吵呢。”
陆云娇想起羊肉的怪味,立刻赞同地点头,又上下打量他的新衣裳,“换地方了?”
四两笑着点头。
陆云娇上次给的赏银他没浪费,赁了一间屋子住着,也做了两套新衣,但旧衣破衣还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他如今不再去城外,而在一处茶馆找了个跑腿活儿。掌柜看他机灵,衣着干净,又会说话,便试了他两天。如今他已经做了半个月,掌柜的十分信任他。
陆云娇赞赏有加:“真有你的。”
四两很不好意思。
当初他听说陆云娇彻夜未归后就病了一场,十分内疚,本来想去探探情况,但自己身份太低微了,而且侯府的门房知道这事有他一份,看见他就没好脸色,他就好些日子没去侯府。
陆云娇摆摆手,浑不在意:“都是小事,不怨你。”
她没打算看热闹,正要走,却见四两紧张兮兮地拦着自己,小声问:“是不是有人要害郡主?”
陆云娇本想否认,可是想到刚才柳风的话,“为什么这么问?”
“我好像看到有人跟着郡主……”四两更紧张了,“而且,郡主上次是不是打了汤家的人?”
陆云娇使个眼色,柳风就跟拎小鸡仔似的,把四两拎去了茶楼雅间。
细问之后才知道,四两如今住在城南的安民坊。里面宅子都不大,向来龙蛇混杂。
他对面厢房住着个名叫姚五的人,昨日好像做了笔大买卖。四两一直表现很想赚钱,而且他年纪小,别人不会防着他,姚五便没遮拦,全告诉他了。
原来姚五一直以前在花楼里做事,但手脚不干净,总是忍不住碰那些貌美花娘,就被赶出来了。
人走了,路子还留着。这几天有人打听谁能弄到花楼里的药,他就找了还在花楼做事的,弄了些药出来,一转手就卖了一锭银子。
姚五说完,还半哄骗半威胁地道:“你千万别说出去,那人来头大,听说是奉国军汤家的,我们都得罪不起!以后要是有赚钱的机会,哥哥一定带着你!”
“汤家人买花楼的药?”陆云娇揣下巴,“他想对我下手?我看上去好欺负吗?最近临安的纨绔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以前陆瑜统领全城纨绔时,那就是打架对骂,茶楼掀桌子,巷口带棍子。
怎么轮到她的时候,就尽是些对小娘子下手的污糟事?
新来的真不懂规矩。
她嘀咕着,又看向四两:“你倒是机灵,这都能打听到。”
他挺会找活儿,挑了茶馆做事。茶馆里人来人往,向来是交换消息的好地方,什么动静都能听见。
假以时日,这小子不一般。她可真是捡到个宝。
四两憨厚地笑:“郡主对小的有提携之恩,小的不敢不报。”
“你读过书?”
“以前放牛的时候,偷偷去村里的私塾听过。”四两脸色一暗,“差点把牛放丢了……”
陆云娇微微颔首,有意提携他,便让柳风给了一些铜钱。
“以后每月十五来我这里领钱用,缺钱就直接告诉我。在茶馆替我多盯着点消息,尤其是汤家人。等以后有了机会,我再找人教你读书。”
柳风送四两回去,兰露看着她的表情,“郡主有什么好法子么?”
陆云娇淡定地饮了一口茶,“我在想自己有什么弱点。”
“啊?”
“他们一定会针对我的弱点下手,所以我得先把自己琢磨透。”陆云娇似笑非笑,“与其等他们动手,不如我给他们提供一个机会……”
她琢磨得正起劲,忽然想起什么,倏地站起来。
要是羊肉有问题,那李侯……?!
***
搪塞了去而复返的陆云娇,文竹回到房里,看见李熙让出了浴桶,正在穿衣。
衣裳遮盖了他背后的道道伤疤,文竹帮他系紧衣带,搀他躺下。
屋里静悄悄的,李熙让一手搭在额上,另一手落在身侧,从没有觉得床榻这样空旷冷清。
可怕的欲/念一旦滋生,就像春草在旷野疯长,即使大火燎原也烧不到尽头。
墨竹回来了,“那边已经确认了,的确是汤家的手笔。”
李熙让倦然应声,“那便一同收拾了。”
他本来只想对付汤世敬,但自己撞上来的,怨不得他一网打尽。
墨竹领命,也发觉他没有意料中的动怒,便与文竹对视一眼,心领神会地退下了。
屋里又安静了好一会儿,李熙让才问文竹:“王后还没定下宫宴的日子吧?”
文竹想了想,“兰馥堂的消息是王后想定在五月底,但具体的日子尚未定下。”
李熙让稍稍侧身,注视着空荡荡的半边床榻,“去知会那边一声,倘若王后属意别人,必须立刻告诉我。”
文竹领命而去。
李熙让环视素净的房间,似乎已经想到她住进来后,这里会添上什么色彩。
不……也许不是这里,是侯府,或者汴京的王府。
他转身看向床内侧,长臂落在被褥上微微收紧,似乎就此揽住了她。下巴亦抵着被褥微微磨蹭,仿佛软/玉/温/香在怀,与他相拥而眠。
屋外天光大亮,他背光而卧,眸色深沉,声线哑然:
“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