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罕见的看不见一颗星星,皎月将周遭乌云照得莹莹发亮,像染上了霜。
尉迟算了算日子,今天是正月十六了,都说十五月亮十六圆,难怪那么亮。
而他,也已经被拘留六天了。
原本说是三天释放,但在第三天时,毫不意外地被延长了,说是调查尉氏旗下所有工程的调查组有了新进展,他有非法离市的前科,所以现在不能放,要拘留到调查结束。
拘留到调查结束……尉迟随意地将书翻了一页,唇际的弧度浅淡得很,没有给出具体的时间,那么这个时间就是可长可短,如果他们调查个一年半载,他也要被拘留一年半载。
警方是不敢对他采用拖字诀的,必是有人背后操作,不想他出去。
外面现在,应该很热闹了。
铁门突然哐当一声响,有人从外面大力推开拘留室,尉迟抬起头,以为是来送饭的,不曾想光线明暗交错的地方,站了一道纤细且熟悉的身影。
尉迟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来,立即放下书起身,书页哗啦啦地合上,封面是俄文原版的《安娜·卡列尼娜》。
“你怎么来了?”他问,但她没有回答。
尉迟走向她,想起她那天眼眶通红的模样,又不敢走太近,离着一段距离,闻到了她身上的气味:“好重的香火味,你从哪里过来的?”
“西藏啊。”声音沙哑,鸢也抿了下绯色的唇,眼睛里有从几个小时前就弥漫不散的雾气在涌动。
“怎么去西藏了?”
紧接在他这句话后面,几乎是没有间隙,鸢也说:“我看到你写的东西了。”
尉迟顿住。
他住的是单间,室内室外都很安静,还能听见远处不知道哪里的狗叫声,走廊的壁灯昏暗。
鸢也往内走了一步,拘留室内的白炽灯很亮,她脸上很干净,干净得透出一丝虚白:“你怎么连那个都相信啊?”
怎么去了西藏,怎么会被看到,都不重要了,尉迟淡淡一笑:“行到水穷处,就会什么都信一点。”
鸢也下了飞机就直奔过来,喉咙里呼吸不畅,和眼睛里的雾气一起作用着,让声音越来越低哑:“你真的三步一叩地求了?”
“是,求了,额头都磕红了,差点被黎雪笑话。”尉迟轻缓地说,“求了好久,满天神佛都看见了,所以当初在游轮看到你,我想的就是,看来是我跪得很诚心,他们提前把你还给我了。”
听着这些话,再想起在大昭寺里看到的东西,鸢也紧咬住了自己的后牙,鼻尖不受控制地泛起了酸。
巴黎飞西藏要十五个小时,她用十五个小时都没想清楚去西藏要做什么?
与其说是去做什么,倒不如说是去短暂的逃避,逃避那些不知如何才好。
她走了上次的路,去了拉萨八角街,见到青石地板上一个个虔诚跪拜的信徒,拨动转经筒,再进了大昭寺里看一座座神态各异的佛像。
入眼没入心,等走出大昭寺,什么都没有记住,不小心和两个一看就知道是来旅游的小姑娘撞上,小姑娘是要去挂许愿牌,她没什么地方可以去,就跟着她们去了挂许愿牌的地方。
众生的愿望各式各样,求健康的,求平安的,求工作的,求发财的,留了日期和名字,期盼着能被神佛看见,大发慈悲眷顾一下。
她一块块揭开看下去,不期然间,见到了再熟悉不过的笔迹和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