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中正斟酌着措词,赵廷石暗暗对他摇了摇头,宋予衡理所当然道:“所谓文人士子高瞻远瞩、下笔成书、出口成章,今既成污蔑朝廷命官、蔑视西秦律法的利器,本督代为废掉有何不可?”
张怀慎右眼皮突突直跳,他就知道此案不会如此顺利,宋予衡迫害的忠臣良将数不胜数,怎会顾及区区几个尚未及第的学子性命,他从不会去做对自己毫无益处的事情。
朱雀司听命于容显,但宋予衡立场不明,在平王容承戟,庆王容承诲之间左右徘徊,丁中正的侄女是庆王侧妃,赵廷石是平王党领袖吏部尚书魏钧的门生。
勿论背地里丁中正、赵廷石孝敬了宋予衡多少银子,政局未明之前宋予衡两边都不会得罪。
张怀慎看向不置一词的容策:“殿下……”
“扶左大人去后堂歇息,备些安神茶。”容策缓步走至堂下,手执佛珠阖目行了个佛家礼,“暂送义庄,通知家眷亲朋前来认领。”
衙役未动,齐湘摆了摆手方才陆陆续续往外搬运尸体,连续刺激之下吴三思情绪达到了崩溃的边缘,他膝行往前嚎啕大哭:“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该说的我都说了。”
吴三思匍匐在地,锦衣华服沾满了尸体上流下来的血污,宋予衡在他污浊不堪的手够到容策袍角之前拉着他往后避了避。
容策道:“吴三思,你有没有贿赂丁中正、赵廷石提前知悉考题?”
“没有!”吴三思对视上宋予衡阴鹜的目光忙又改变了说辞,“有有有……”
赵廷石怒道:“他这是污蔑!”
除了张怀慎在场所有人都把奉旨督察科举舞弊的长陵王当成摆设,战场上的瞬息万变比不上朝堂中的波诡云翳,离开南疆容策也只是个不受待见的郡王。
容策冷然:“赵大人,是不是污蔑本王自有决断。”
宋予衡皱眉,默默在心里给赵廷石记了一笔,他的然思他一句重话都不舍得说,赵廷石竟然敢吼他?
吴三思的临时翻供牵扯出私泄考题的重罪,短时间内无法结案,容策只能先行了结江南贡院考生聚众滋事的事情,以便陈维施带易礼秋去寻医问诊。
容策对宋予衡道:“督公言则易礼秋等人污蔑朝廷命官有何凭据?”
宋予衡挑眉:“怎么?殿下质疑本督的决断?”
“督公秉公执法,本王不敢妄议。”容策摩挲着手中的佛珠,“科举舞弊,确有其事。十年寒窗苦读空落孙山,江南学子抨击朝廷官员亦在情理之中。
这并非蔑视西秦律法,而是朝廷命官视律法于无物,动摇国之根基。
眼下羁押学子无辜枉死,本王总要给天下文士一个交代。”
“殿下,你是第一个向本督讨要说法的人。”宋予衡嗤笑,“本督何曾要他们的命了?是他们自己命贱,你看易公子不是活得很好吗?他还答应给本督画一副《明月松风》图当做酬谢呢。”
宋予衡掩口打了个哈欠:“殿下慢慢审,本督乏了,先行告退。”
齐湘走到易礼秋面前恭敬道:“易公子,督公请你过府一叙。”
陈维施满眼戒备又不敢贸然忤逆宋予衡的命令,搀着易礼秋的手越攥越紧,容策宽慰道:“无事,去吧。”
过了午时,外面的雨已经停了,齐湘掀开车帘坐在宋予衡对面递给他一串糖葫芦:“还好我跑得快,就剩最后一串了。”
宋予衡接过并没有吃,别扭的攥着竹签正襟危坐,喃喃道:“然思喜欢吃糖葫芦。”
齐湘随口道:“殿下小时候喜欢吃,现在未必喜欢。”
宋予衡重复道:“他喜欢。”
齐湘不欲与他多做无用的争执,督公说得自然都是对的,于是乎他眼睁睁看着宋予衡小心翼翼的护着糖葫芦回到兰苑,然后珍之重之的放在批阅奏折的案头。
湘君探头问齐湘:“是我看错了吗?那是糖……糖葫芦?”
齐湘颔首:“督公买来哄殿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