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羽轻手轻脚推开门,这个时间庄嬏应该已经去上班了,确认家里没有动静,她回身关上门时,寂静中,庄嬏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昨晚去哪儿了?”
她穿着灰色的长袖T恤和宽大的同色阔腿裤,两腿交叠着坐在高脚的木凳上,脊背笔直清瘦,腰上系着塑形的腰封,这句话越过一杯蜂蜜柚子茶溢出腾腾热气,向她传过来。
庄嬏说话做事永远都是一派淡然自若,温和,同时不失严厉,近五十岁的年纪了,脸上竟没几条皱纹,身形也是纤细的,老照片上她的年轻时候,美得不可方物。
“妈。”逢羽眼神闪躲地不去看她,解开围脖挂在门口的衣架上,故作镇定地回答:“昨晚领领急性阑尾炎住院了,我过去照顾她。”
逢羽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坐下,把手机递过去,“你不信可以打电话问她。”
庄嬏比谁都清楚这个女儿,刚一靠近就闻到了她身上的酒味儿,眼睛越过杯沿上方,看到那对宿醉的眼皮都是肿的,不过她没有咄咄逼人地问询,而是说:“回房间好好休息一下吧,下午代我去个地方见一个朋友。”
得了允许逢羽立刻起身,像早已迫不及待了,庄嬏摇头,抿一口温热的柚子茶,又进了厨房,重新做一杯送到逢羽房间去。
起床后,逢羽洗了个热水澡,出来神清气爽,在梳妆台前往脸上拍打护肤品,庄嬏在她房间里,打开衣柜,手指扒开她的一件件衣服,从中挑了一套放在床上,没说话,意思是今天就让她穿这套了,又叮嘱她好好化个妆,逢羽“哦”了一声,只觉得她好似在打包礼物,要把她送给谁。
逢羽把头发吹到半干,黏到了脸上,她胡乱抓一把。
看看床上那件白色收腰的毛呢外套,浅驼色兔毛围领,从小就被庄嬏往这种干净甜美的方向打扮,长大了还是这种风格,其实不清楚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细想,她好像也没什么别的想法。
记起昨晚季麟希浓郁的妆容,靴子上的绑带在没几两肉的细腿上缠满,连毛衣都是破洞的,原来郁乘莱是章诺的时候,竟喜欢的是这样的,真的是和她完全不同。
庄嬏让她收拾妥当,自己却没打算出门,在铺着羊毛地毯的阳台上做瑜伽,让逢羽自个儿到徐一青的咖啡店里去,她老同学的儿子约好了8点到。
逢羽明白了,她妈竟然是要送她去相亲。
徐一青和郁乘莱一样,都是法医学专业毕业的,郁乘莱是毕业后就开始在家里的公司上班,而徐一青工作了几年,腻了,就加盟了一家连锁咖啡,不需要她费太多的心,开了好几年,经营得也挺不错。
来赴约前,逢羽把领领也叫了过来,海归男博士彬彬有礼,穿着深灰色的长大衣,著名品牌的格纹围巾系得一丝不苟,用了发胶和男士香水,标准的海龟形象,坐在她们对面,开朗健谈,什么都懂点儿的样子。
他跟领领合得来,但审美应该是偏好逢羽这口的,视线不时地朝她瞥过来,逢羽一直没说几句话,如坐针毡,不是因为海龟。
右前方的位子上,高大的椅背阻隔了视线,所以领领没看到章诺,在逢羽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他,还穿着昨晚的那件厚外套,不知道面前坐着的是谁。
冬天的傍晚,天一点点黑下来,□□的味道干燥苦涩,一扇玻璃挡住室外寒风,只看见树叶在摇摆着,行人把衣服裹紧,来去匆匆。
逢羽托腮看着窗外,领领手肘捅捅她,说:“喂,想什么呢?”
海龟也关切地看着她,留洋几年学会了老外开放的风气,担心地问她:“逢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心情不好,是不是因为不喜欢我?”
逢羽哑口无言,说是不妥,不是更不妥,干笑两声:“我去趟洗手间。”
站起来的一瞬间就意识到这是个错误的决定,顾前不顾后,通往洗手间的过道上,要经过章诺所在的位子旁边。
不知道这样是不是显得太刻意了,没办法,硬着头皮走过去,他正在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