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的秋天很美。天很高很蓝,没了夏日的闷热,舒适的让人心旷神怡。只是这样舒适的季节,一旦下起雨来,也特别疯狂。
狂风、电闪、雷鸣,轰隆一声就把这世界的宁静打破了。雨滴从空中疯狂坠落,越下越密。
谢知非此时的心情,就如这屋外的天气一样阴沉。
皆因今日一到衙门,就有同僚围上来问,杨家婚宴那日与他一同离开的,是否就是他收留的孤女。
孤女二字刺痛了谢知非,偏这事实,他无从反驳。
向来不喜与人八卦的谢知非难得压着不悦与他们聊天,细问之下了解到,这些都是他们夫人告之的。而他们夫人,则是杨家喜宴那日,从李家小姐那听来的。
李妙柔说的是事实,谢知非也不好说她造谣生事。但他就是有点生气,再迟钝也感觉到她对阿揉有些敌意,才这么喜欢抓着她的身世说事。
谢知非坐在椅子上,郁闷了一天。
这场雨似是通晓人性,下了一天,偏在放衙时分停了。
谢知非收拾了下案桌上的资料,准备回家。
一整天都提心吊胆不敢开口说话的同僚暗暗松了口气,他们心情不好的尚书大人终于要回家了。
走到门口的谢知非,忽然转身,拧着眉对早上围着他问沈墨茹沈氏的下属官员说了一句话。
“如果说阿茹是个孤女,我也是个孤儿。”
此话一出,众人皆倒抽了口冷气,这才充分意识到他们早上开玩笑的那翻话错的有多离谱。明明刚下过雨,凉的很,此刻大伙却觉得热的额头狂冒汗。心里都暗暗懊悔,回家一定要训诫一下内人,不许再非议谢知非身边那个姑娘的身世。
在衙门的谢知非抑结了大半天,而在家的沈墨茹,同样也郁闷了半天。
早上她见阳光灿烂,和亚芳两人把被褥都翻出来洗了。结果才洗好天就突然变了,哗啦啦下起了大雨,一下就是大半天。被褥是肯定没法晾干了,没晾干意味着明天必须得冲洗,不然会有味道。
谢知非放衙回来,沈墨茹可怜兮兮把自己今天白洗了几床被褥的事告诉谢知非,还把自己洗被褥洗到有些红肿的纤细手指递到他跟前,非要他看到自己的劳动痕迹,心疼一番。
谢知非握住那双微凉的手,轻轻揉了好一会,笑着把她拉到身边坐下。
他的阿茹就是骄纵的这么直白。自那次蒸糯米烫伤手被自己训斥过一翻后,但凡损伤一点点都要拿到跟前给他看,要他哄要他疼。明知道她是装可怜的,偏每一次他都着了她的道,忍不住心疼。
“前些日子你说皮肤干燥,我让宫里的太医帮忙配罐润肤膏,待配好了拿给你涂抹。”
沈墨茹有些惊喜,谢知非说的轻描淡写,但那可是宫廷用品,润肤效果定必集市上卖的那些润肤膏好。
更让她高兴的是,她不过随意的一句话,谢知非就如此上心,让她心里甜滋滋的。
“谢谢大人。”沈墨茹笑眯眯往他怀里蹭,撒娇跟他提了一个要求:“明日是阿兰三朝回门,我想去张府看看她。”
谢知非立刻想起沈墨茹对杨康宁的夸赞,拧了拧眉,犹豫了一下,不是很甘愿的嗯了声。
又想起今日在衙门里听到的那些话,谢知非低头看了她半响,心疼地把笑容可掬的沈墨茹搂入怀,轻声问:“阿茹,那日在杨家,可是受委屈了?”
“没有呀。”沈墨茹眨了眨眼,笑眯眯抬头看向他,好奇他怎么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那日在杨家,虽然有些人因为她的出身不大看得起她,但因着谢知非的关系,倒也不敢名目壮胆给她脸色。
谢知非想问,李小姐是不是给你难堪了?可有受到怠慢?可见她笑的欢,他就信了沈墨茹说的是真心话,忽然就想笑了,觉得那些人很可笑。他的阿茹根本不在乎别人拿她身世说事。谢知非忍不住抬起手揉了揉她脑袋,为她的豁达感到高兴,也感到心疼。
“大人你怎么了?”沈墨茹心跳变得有点快,不解他为何又拿这样的眼神看自己。温柔的让人沉溺。
“就是觉得,我的阿茹真好。”谢知非轻叹了口气,拿下巴抵在她头顶,如此近距离才闻到,她发丝有淡淡的猪油味,微微皱眉:“今天熬猪油做肥皂了?”
沈墨茹脸瞬间红了,噌的一声站起,慌乱跑出书房。今天她洗完被褥后,想着下雨天也没别的事可干,便熬了一小锅猪油做肥皂。此时心里十分懊恼,呜呜呜,为何不先洗个头。又在大人面前丢人了,沈墨茹难过的想哭了。回到隔壁,也不管还没吃晚膳,直接拎了热水去净房沐浴。
谢知非看着沈墨茹急匆匆离去的背影,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那句话让这个小丫头羞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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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张蕙兰新婚三朝回门,一直放心不下她的沈墨茹早早来到张府。
自下马车开始,张蕙兰就一直羞答答跟在杨康宁身后,娴静优雅。沈墨茹差点惊掉下巴,成个婚就让一个人脱胎换骨?这三天阿兰到底经历了什么?
沈墨茹忍着好奇,等到张父和新婿去书房下棋,张夫人为了新婿亲自去厨房准备善后,准备好好审问审问张蕙兰。
张蕙兰被沈墨茹盯得有点忐忑不安。难道女子为人妇后,真能看出来?想到几日杨康宁对她做的事,张蕙兰双颊绯红。
“啧啧啧,脸红成这样,这几日跟杨家二郎干了不少坏事吧。”沈墨茹朝她笑着道。
张蕙兰心虚,不敢接她的话,红着脸示意几个婢女出去。待屋内只有她们二人后,才小声对沈墨茹道:“阿茹,你不能笑话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