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朝堂都在他抬头的瞬间亮了起来,我将他看得呆住。许久后内侍将我唤醒。
“啊?爱卿平身!”我呆这许久,倒不全是因他的长相,而是,昨夜居然对面不相识。
他悠然收礼起身,举手投足都赏心悦目得紧。不同于昨日风流公子的模样,今日官袍加身,平添了三分正经,倒更添了七分诱惑。殿中央的“和公子”看得我喉咙发紧,遂干咳了几声,“何爱卿洛阳花的美誉果然名不虚传呐。听说爱卿风靡长安洛阳两都,在庐州治下也是追慕者众,白日巡城归来便可得一月的食材,可是么?”
何解忧微笑道:“殿下谬赞了,臣惶恐。”
朝臣们一片议论声,有羡慕嫉妒恨的,有空虚寂寞冷的。其杰出代表、本朝掐架三人组之一的户部尚书杨炎出列奏道:“臣听闻庐州的蔬菜水果因此而涨价,民不聊生,怨声载道啊。”
三人组之二的吏部尚书附和道:“生灵涂炭,鱼肉百姓啊。”
三人组之三的刑部尚书跟着道:“哀鸿遍野,惨无人道啊。”
何解忧唇边带笑,袖摆往身后一揽,侧身看向三位大人,“庐州连年风调雨顺,蔬果堆积,滞销贬值,老农求助于下官,下官只好出此下策,三日一巡游,活络市场,提高销价。下官所得免费蔬果食材亦都发放于庐州贫民救济处,怨声载道从何而来?”
户部尚书杨大人正准备再战,简拾遗稍稍转了头,轻描淡写扫去一眼,那杨大人立即偃旗息鼓,作入定状。
我适时道:“何爱卿以身报国,不墨守成规,为政极具创意,这是众位爱卿应该学习的地方,不要成日就知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捕风捉影莫须有。本宫平生最恨宅斗宫斗与朝斗,有这个精力,不如多种几棵树多生几个娃。”
“公主圣明!”文武百官也适时恭维拍马。
“对了,何爱卿已交接完刺史一职,如今既已在京师,便留于京都任职吧。”我转向简拾遗,“简相,举贤不避亲,你自己的门生如何安排?”
简拾遗似早已料到有这一问,当即答道:“近来三省六部皆无空缺,唯京兆府有少尹一缺。何解忧初来京师,臣以为从京兆府着手,再好不过。”
我沉吟良久,也只得点了头。
何解忧没任何异议,欣然领职。
下朝后回府,小厮来报,何解忧求见。终于等来了未来驸马,我强作淡定,不慌不忙前往前厅。刚走到荷花池,小厮又来报,前驸马宋公子请罪来了。
“不必了,叫他回去。”我随口应付道。
“宋公子说见不到公主,他就睡在公主府门口。”
我担心他又做出诸如袒胸等出格举动,只得道:“放他进来,先候着。”
小厮传话去了。我对着荷池再看了遍发髻上新簪的珠花,忽觉这种顾水照影的形容实在已不大合适我这种年龄,便又生了一种淡淡的忧伤,淡淡的惆怅。正惆怅着,忽见一个背着柴禾的壮丁直直奔了过来。我惆怅的时候不大喜欢有人打扰,便随手指了厨房的方向,“送柴的,往那边去。”
他却丝毫没有走错路的觉悟,依旧直直奔我而来。
“本宫说了,厨房在那边!”我无奈再指了指。
“公主!我不是送柴的!”他一阵风般奔来,刹步到我跟前,双目炯炯望到我脸上。
我便定睛看了他一眼,随后惊讶道:“宋公子?”
“是我!”宋茂才公子整了整背上的柴禾,伸袖子抹去额头黑色汗水,欣喜道,“公主总算认出我来了。”
我愈发诧异,“可是你背来柴禾作甚?”
宋茂才正色,退后三步,一甩深衣前摆,跪了下来,郑重道:“公主,宋某负荆请罪来了!”说罢,伏地叩拜,背上横放着的荆条捆作一团遮盖下来,倒是比他身形还要大。
我依旧惊讶,“啊?哪里如此严重,再说,你请什么罪?”
他直起腰,面色沉痛道:“当年我辜负了公主,害得你春闺寂寞,这是何等有违人伦的大罪,每思及此都痛不欲生!因此我决定用自己后半生来补偿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