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眸光闪亮,夸他一句“阿羌真是聪明,学得很快”。
从未有人这样夸奖过他,‘他’的耳朵都羞红了。硬着头皮回一句,“是、小姐、教得好。阿羌、感激。”
小姑娘满眼都是不可思议的惊喜,“天啊,阿羌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的?这些话我都没教过你啊。”
‘他’恭敬地垂下视线。
其实是不敢看她。
中原话哪里有那么难?在南朝生活了许久,‘他’早就学得七七八八了。只是,一如他谨慎的性格,没有十足的把握前他从不会主动开口。
况且,他很喜欢听她教他。
这是其他婢仆侍卫都没有的,独属于他的一份特殊待遇。
他用绝对的忠诚和驯服作为报答。他从不主动给她添一丁点儿的麻烦。他武功很高,他可以为她做任何事。谁让她不痛快了,他就趁夜偷偷出去解决了,破晓之前再赶回来,若无其事地继续守着她。
当然,他的小姐很聪明,有时候也会发现。
“是不是你做的?”她惊讶地问他。
“嗯。”他垂首认下。
然后很是乖觉的因擅作主张自己去找管事领罚。
下次还敢。
无论她去哪儿,他都护卫在她的身后。
他陪她游湖赏景,为她月下舞剑,他们还一同养过一只猎鹰……
这些“预知”的未来太过美好,比最美的梦还要瑰丽梦幻。临羌有时不敢相信会有这种好事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却又忍不住夜夜沉沦。
当然,他不是每次都有这样的好运气。
枕着轮回匕首入梦,当夜的“预知”梦境是不可控的。
有时候会梦见他远在南朝都城的小姐,有时候就会梦见被耶律方金所俘获。
天堂和地狱比邻而居,两者的境遇却天差地别。临羌觉得自己成为了一个赌徒,为了一个甘美的可能,完全不惧怕任何冒险和代价。
甚至他隐隐觉得,如果那三年的痛苦真能换来梦中南朝都城的结果……他甘愿承受。
可惜好景不长。“预知”不是可以无止境使用的。
临羌最近越来越难以入梦。因为思念,他变得很焦躁,以至于即便偶尔成功进入梦境,大多也是关于大兇部落的凶恶梦魇。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小姐了。
临羌想到了酒。他第一次梦见小姐,便是因为喝了混着草药的酒。
他冒着被耶律方金发现的危险,乔装混入黑水部落换到了想要的东西。
当夜,却在一片赤红中再次梦见了那个空旷寂寥的大殿。
这次,他听得懂中原话了。
“先定国候之女沈稚,殁。”
*
第二天临羌从梦中睁开双眼时,尝到了喉间的血腥味道。
他捂着疼到麻木的心口,慢慢起身。
意志前所未有的坚定。
“吾名拓跋临羌,氏族代代掌管轮回匕首。”他拔出那柄锋锐的利器,寒芒映在金棕的眼瞳中,锐意逼人。“我才是你的主人,又岂会被你所控?”
他将之前视若珍宝的匕首深深埋在漠北草原,从此彻底戒掉“预知”的诱惑。
预知并非不可更改的命运。按照梦中情境,他此时早已被耶律方金所擒获。
如今还不是自在逍遥着?
只是,大兇部落的势力日益壮大,而他势单力孤、年纪幼小,实在难以相抗。留在漠北四处流浪,迟早有一日会被发现。
那就只能南下。
可凶夷人在南朝会是怎样的命运……
临羌心中已有准备。
况且,他还有着不得不去的理由。
“我的命运,只掌握在自己手里。”
他毅然决然向南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