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在这都城里,除了我,谁都不能欺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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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顿好那异族少年,沈稚的心情极为舒畅。一边揉着睡沉了的小鹰,一边望着窗外月色,轻轻哼起歌儿来。
马车里摇摇晃晃,只有她和红袖两人。
红袖笑着摇摇头,给沈稚添了一杯新茶。“小姐自小喜欢养这些野物,如今一下子添了两个。可是惬意了?”
沈稚抿了一口茶汤,眉毛飞扬,唇角带笑。“也不仅仅是因为这个。还因悟出了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
“就是赵嬷嬷常念的那句啊,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沈稚弯着眼睛看天空中一轮皎月。她能重新来过一回,宿命便已经改变。
今夜云珠表姐并未与那宇文诺私定终身,她就有信心搅破宇文诺的诡计。只要这门婚事不成,将来穆王府和定国侯府必不会重蹈覆辙愈行愈远。
同样的,她这次不主动捡那拓跋临羌回去教养,未来未必会有漠北王庭大军压境之祸。
纵然漠北仍出了一位雄主,她难道不会早早筹谋了,将羊城修得铜墙铁壁,兵精粮足?
现在才是宣和七年,小皇帝没有掏空国库,宇文丞相也没有独揽朝政。南国虽然底子坏掉了,至少面上仍是一片海清河晏、歌舞升平。
她相信,一切都会不同的。
最简单的便是,她这次已然换了一个兽奴捡回去养。
为什么偏要救那个恩将仇报的拓跋临羌?他那时已经十四五岁了,心思早定。人又克制隐忍得可怕,似乎世间所有的苦难都尝过了,养成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性子。
说的话、吩咐的事,他一点就通,从不用吩咐第二遍,永远克制自持,永远滴水不漏。
现在想来,多么可怕啊?
还是小阿蛮可爱些。
年少、锐气。大概是成为兽奴没多久,眼中还没有那种沉闷的悲哀和认命,反而燃烧着热情的火焰。还有种初生牛犊般的勇敢和自负。
想到之前这小孩儿凶狠地说着蛮话威胁管事的样子,沈稚的嘴角就忍不住微微上弯。她发现自己好像天生就喜欢这些野性而危险的东西。不论是养鹰隼还是骑烈马,大概都是在追逐某种心灵上的刺激。
若非如此,她上辈子恐怕也不会被拓跋临羌吸引,迫不及待想把这块无人识得的璞玉打磨成价值连城的珍宝。
最后反把自己一条小命搭了进去。
沈稚想起此事便是一阵心口疼。那匕首凉飕飕的,插进心脉的滋味永生难忘。
“什么新的旧的?”红袖摇着头,困倦得也微微闭了眼睛,“小姐不必听常嬷嬷瞎说,她可盲信着呢。照奴婢想来,便是新的旧的都来,那也没什么大不了。是你的终归是你的,不是你的,强求也是无用。”
沈稚心中一动。
虽然不可能再去主动搭救那个叛奴,但仍忍不住幻想。假如左手一个阿羌,右手一个阿蛮,该是多有意思的景象?
两个凶夷兽奴,也不知道谁更厉害些。
若论天资,应该无人能出拓跋临羌之右。可若论养得好嘛……
待她再见阿羌时,当在两三年后。到时候早已将阿蛮养的身体康健、遒劲有力如同一只小虎。就凭那小少年重伤之际仍敢挑战四兽,腿上戳了个洞也能追赶快马的劲头儿,未必比不过瘦骨嶙峋的阿羌。
到时候先让阿蛮出手,狠狠痛揍那叛奴一顿,挫挫他的锐气。
再学草原人熬鹰之法,好好熬炼、炮制那叛奴一通。也算报了前世被骗、被叛之仇。倘若到时候他愿意驯服,倒也不是不能考虑留他一命……
沈稚既困又乏,偏偏想起这报仇雪恨之事只觉得快意。越想越精神,忍不住推推红袖,“姑姑,你帮我瞧瞧那小兽奴怎么样了?生活突然遭逢大变,我担心他不能适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