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艽醒了。在冷陌走到村子里那家正办着白事的人家门口。这是户大户人家,宅子是那种四方的院落,大门口两队白灯笼高高挂着。简艽的麻醉褪去,堪堪睁开了眼。
眼神光才聚了焦,就看见非常醒目的两个大灯笼,简艽一惊。这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醒了?”冷陌把他放下。简艽手软脚软,倘若不是冷陌还没完全松开他,他能当场表演一个平地摔。
面对两只飘飘荡荡的白灯笼,耳朵里除了冷陌刚刚那句“醒了”就是唢呐吹奏的丧乐和妇女的哭丧声。
简艽僵硬地转过头:“这是哪儿里?”
冷陌回答:“门里。一扇中低级的门。”
简艽混乱的脑子一听到“门”清醒了一半,剩下一半在思考,他为什么到了“门”里。他被裁决者捉了个正着,那肯定不能是他自己推的“门”,也不可能是裁决者吃饱了没事干,把他扔进来的。排除两个不可能选项,那就只剩下一个正确答案。
冷陌推开了一扇中低级“门”,然后把他从裁决者手里弄进了“门”了。
可问题是,他为什么会去推一扇中低级“门”?
而且他从秘仪逃出来整整12年了,为什么裁决者现在会找上他?
简艽不想怀疑冷陌,他们本来只是一个意外,他不相信有人会刻意安排一个这样的巧合来坑他。可是事实就是,在他和冷陌一起进了两扇“门”后,秘仪重新找上了他。
简艽垂下眼:“你是秘仪的人?”
冷陌没有否认。
简艽挣开他的手,靠着墙壁站定:“行吧,算我倒霉。”说完,他跌跌撞撞往两个大灯笼中间敞开的门里走。
冷陌一把揪住他的后领:“你不记得了?”
简艽回头,皮笑肉不笑地道:“我记得什么呀我?记得被杀鸡一样割脖子放血吗?”
冷陌手下一用力就把他拖了回来,简艽愤愤道踢了他一脚,冷陌没躲,竟然结结实实地让他踢在小腿上。当然,冷陌神色不变,脚步纹丝不动,简艽“嘶”了一声,单脚跳了两下。
冷陌道:“那次贺叔把你抱出来,我在门外。”
简艽不着痕迹地僵硬了一下,他果然是那个抱着lie木仓的男孩儿。但是那又怎么样?12年前他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
于是他相当敷衍地对冷陌道:“哦,那谢谢啊。我要是再被抹脖子,麻烦你那个贺叔再来捞我一次。”
他不是不感谢当年把他从裁决者手上救出去的人,包括那个照顾过他的女人,在他心里也留着很深的印象。可是就在今天,那个女人都亲自来抓他了,谁知道叫贺叔的那个人现在什么立场?
冷陌以前是非常冷漠的,可是今天,简艽觉得他变了。他不但不冷漠了,还开始纠缠他。比如,现在拽着他的衣领的,怎么也不撒手的......一只手。
冷陌:“你不会被抹脖子。”
简艽嗤笑了一声:“你说不会就不会啊?秘仪你家开的啊?”
冷陌蹙眉,他不太能应付现在这个浑身上下像是长满了刺的简艽。但他潜意识里有预感,要是今天不把事情掰扯明白了,他可能就永远没有预知类序列搭档了。
“小陌,以后你们俩做搭档好不好?等事情解决了,你去问他愿不愿意给你当守夜人。”
守夜人,由预知类序列的成员中选出,和巡夜人是可以交付后背的亲密战友,生死与共的至交搭档。他曾经憧憬过和未来搭档共同进“门”的情景,少年时期的简艽是第一个有了具体形象的人。可惜,他才想了没几天,梦就破碎了。
贺叔告诉他,他跑了。
跑了。
他的守夜人,跑了。
对于当时也才十来岁的冷陌来说,这无疑是个巨大的打击。后来他始终挑不到合适的搭档,或许也有这件事情的影响。
要怎么才能简洁明了的说清楚秘仪内这桩扯不清的烂摊子,冷陌思考的档口,还不忘把简艽完全困在墙壁和自己中间。
这个动作很经典,它有一个学名,叫做壁咚。
不过无论是冷陌还是简艽,氛围都没有沉浸进去。
他们一个垂着眼思考措辞,一个抱臂冷眼看他想说什么。
就在冷陌好不容易要开口的时候,背后传来一个略微有些尴尬的声音。
“哎,这不是——”一个眼熟的胖子侧着脸,带着个年轻人往宅子里走,边走边说:“你们继续,我什么也没看见。”
简艽:“......”
冷陌:“......”
胖子走进去了,气氛也完全破坏掉了。
简艽:“你要不要换个姿势说话?”
冷陌双臂从墙上松开:“12年前,齐长老的命令是绕过长老会私自下的。”
简艽挑眉:“嗯哼?你别告诉我今天也是。”
冷陌:“......是。”
简艽:“这可真是太巧了。”他浮夸地拍手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