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入秋转凉便是荒漠一片,两军营地遥遥相对间只有一片寸草不生之地与一条长河。河水是活的却是万物分做两界,战事如火如荼,使得此地连来扒草抓虫的走兽都没有。
事实上一月前,这里也说的上草长莺飞。百里地外,也说得上田地肥沃牛羊成群。若是让当年的秦非子见了,指不定马儿养得更肥。
直到今日,早已今非昔比烟消云散。
夕阳西斜落地间,千军万马穿过两界之地,长达一日的战事之后鸣鼓收兵。胜者踏过满地芬芳与未寒尸骨,步伐不停的向前收地。
羲和眺望不远处的营地,烟火缭绕浮上九天漫着青烟,那是秦兵在那清扫作为的身影。她下了马背,拧身旋转跳了两下这才踩到了空地上。
吉量低头打了个喷嚏,它四周有数具赵兵尸骨,甚至还有秦兵的。
‘走吗?’
羲和回首,余晖落幕下的吉量仿佛是一张壮烈战士的油画。漂亮的鬃毛上染着几道血痕,那双长睫毛大眼睛难得沉稳冷静的看她。本能的没有调侃与谩骂,只是没有旁人的沉重。
他生即为战,生死不过平常小事。
羲和心中慨然一收,“走吧。”
虽然答应,羲和却没有上马背。她执着长槊迈步前进,在满地尸骨见游刃有余的前进。身后拾捡兵器的士卒抬头看去,只见一人一马步伐极快的离去,马儿身影从容,那道人影却不正经的左右晃悠着。
再眨眼,余晖化成夜色中的微光。在光影之中的一人一马愈发见小,不见踪影。
羲和曾画了几张农作物的图画,是方便农民们耕耘时的便利及效率问题。其中有挖土机与推车等,将士们见了将其征用改良部分到战地上。因为有了工具的推进,士卒们拾捡兵器等物后埋下尸骨也快了许多。
直到她漫步抵达被埋伏的赵营门前,回首已能看见后勤大军也随着回来了。
夜色已临,俘虏收押。
羲和如常的上了营墙,此处大风吹拂,望着漫天星辰再来一口酒是最好的享受。只不过往日青草荒凉变成了战事硝烟后烟火与死气,让人心头没那么舒畅,更觉得夜色寂寥。
这与迷信无关,但凡见了遍地尸骨鲜血成河的场景都不会痛快。再加上她也曾亲手埋过许多,难免心里会有些想法,即便她不怕噩梦更不会做梦。
“先生果真在此。”
王翦提着食盒上来,干脆利落盘腿坐到羲和面前,“怎么就喝酒?”
“等你送肉来。”
羲和不喜欢盘腿,靠着墙坐着。她不是秀气的人,长腿更没有规矩礼仪的随意伸展。看着有人送肉来也不客气,侧头挑眉看着王翦将菜都摆出来后率先扯了一只野鸡腿吃了。
出身行伍,夫人也是爽朗性子的王翦见此笑道,“可惜我这盒子就装这点,不如底下火上烤的多。”
他们才刚抵进敌营,小心翼翼的扫荡一片之后发现伙房营里竟然有好几头收拾的兽肉,由此可见赵人擅于养殖狩猎的传闻不假,也正好便宜给了他们作为攻城后的胜宴。
墙下欢呼声传来,羲和提醒道,“军中不可饮酒疏忽大意。”
“先生放心,营中只有汤水肉粮。”军中规矩最为铁律无情,关乎性命之忧谁都不敢马虎,王翦甚至不用多说。相反,他指着她手里的皮袋,“再说,先生这副模样可不像说这话的。”
羲和不以为然,“宫中不比草原的广袤无垠,难得机会赏景岂能没有酒?”
她饮酒如饮水,随身一只皮袋早已深入人心。何况只有这么一袋,是怎么都不能醉的。因着深信她的为人,王翦等人也不会多言,毕竟谁都有些脾性与习惯。
最要紧的是先生只是先生,并非是秦国人,更不是秦国的武将。
反之王翦感兴趣的张望所谓风景,“先生说的风景是哪处?”
他们此处是赵地,所望所观皆是赵将的目光。本着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的道理,王翦并非第一回站在敌方的位置去看待四周环境,以此方便之后的战事发展。只是未曾这样迫不及待的在夜色中窥看,依照着两方门墙火把星星之火点缀,竟然还不如两界中月色落下来得明亮。
羲和顺手指了一下,后勤士卒手脚麻利已经将许多尸骨埋下,一片片的新土翻过野草铺在上面。她回首正好看到王翦眯着眼睛使劲儿眺望,不由得嗤笑一声,“老眼昏花。”
王翦哼道,“别看这会儿不好使,上了战场比年轻小子还厉害!”
“是是是,”羲和敷衍点头,“姜还是老的辣,女人还是嫂子好。”
“……”
“怎么没听过啊?”
羲和白了一眼,看得多了人难免就会‘浑’一点。王翦被堵得无话可说,扯了扯嘴角最后道,“大王也听过?”
说起这事,羲和顿时乐了,“阿丑那小子啊……”
“如何?”
王翦不由竖起耳朵,虽然说大丈夫会斥责长舌行为,但是身在高处真做个聋哑傻子只能自己摔死。背后说大王的八卦是非有点以下犯上,但是说话的是先生那就另外说了。
“从小就上蹿下跳,在学院里被先生们宠着不高兴,非要跟着我下山吃苦去。”
“一叶障目不可取,大王这是自幼聪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