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德的眼睛瞬间张大,大大的棕色眼眸配合着眼睛下方青色的一圈,落在阳光的阴影里,显得格外的可怖。
闭眼,睁开。再闭眼,漫长的黑暗之后,再睁开,瑞德无力地揪着自己的头发,还在!这种该死的错觉到底要跟着他到什么时候!
一只手颤颤的出现在墙角。
似乎是犹豫了半天,这只手在半空中停留了很久,终于是抓住了歪倒在地的玻璃瓶。
瓶子入手的冰冷温度让瑞德几乎是不自觉得笑了,看,这么真实的触感!他的幻觉已经从视觉迅速进化到触觉了嘛……
麻醉镇痛药,学名盐酸氢吗啡酮,所以这就是会困扰他一辈子的噩梦了吗?
“瑞德,你拿这个空瓶子站在那里发什么呆?”看吧,霍奇也觉得自己怪怪的。瑞德苦笑,正准备转移话题,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对上霍奇疑问的眼神。
“你看得到这个?”瑞德紧张地举起手中的玻璃瓶。
“当然。”霍奇挑挑眉,“我不认为我的视力退化到连这个也看不清楚。好了,我们回警局,看看其他人有没有别的什么发现。”
所以这不是自己的幻觉?瑞德压根没注意霍奇已经离去的身影,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反复地检查着手中的瓶子。
很普通的,玻璃瓶子。
但是为什么早上罗西他们看不到,甚至是在案发现场的那次,霍奇的反应也表明是没看到的……瑞德摸摸下巴,他的世界是要崩塌了嘛,各种灵异事件都出现了。
他明明,不信神。
而且,这个明明也不是空瓶子。
瑞德看了看瓶子里面熟悉的羊皮纸,内心的疑惑更甚:
到底什么才是真实,他真的搞不清除了。
瑞德摇摇头,把瓶子随意地塞进背包,去追赶已经走远的霍奇。
——至少刚才霍奇的反应说明,那个瞬间他看到的,摸到的,是真实的。
不然,他肯定会认为自己疯了的。
这明显是一个很受压抑的青少年的房间,到处都是黑色的基调,墙上贴着的是各种灰暗色彩的照片和图画。
瑞德坐在电脑前,准备按照刚才霍奇要求的那样,去检查欧文的电脑。
——“我不是在惩罚你,我是在使用你。你比任何人都了解这个孩子,去找一些有用的线索!”
看,这就是霍奇的原话。瑞德随意地点着鼠标,看着电脑上的文件。不过,在自己潜意识地怪罪当地的治安官,打扰到刚才的侧写之后,也不怪霍奇会如此地情绪激动。
“嘿,孩子。你不是唯一一个和他有相同感受的人。”一旁的床垫上塌下去一块,是摩根。
瑞德静静地听着摩根讲述他是如何努力,在一个暑假的时间,从一个细胳膊细腿的黑人小鬼长成一副运动员的体魄。
“那不是为了虚荣,瑞德。你明白的,是为了生存。”
也许是被摩根的这句话打动了,瑞德感觉自己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午后,那个每每想起来都让他痛不欲生的时刻。
瑞德记得那不过是一个平常的放学后,他被人骗到体育馆的后面。那个声称找他的女孩也在,嗯,艾乐丝,他还记得这个等同于校花一般的女孩的名字。他甚至还记得当他被人扒了衣服,绑在球门柱上,被整个足球队的人耻笑的时候,那个女孩金黄色的头发在空中飞舞的弧度,她捂住嘴大笑的神态。
这些场景平时都被压在他的记忆深处,不愿触及。但是等到被同样的事情刺激的时候,它们就会翻腾出来,瑞德才发现,其实他始终都记得。
——他那么苦苦的哀求,却没有一个人伸出手。他们只是袖手旁观,笑着。
“甚至,在我回到家的时候,我妈妈还守着电视机看电视剧,根本没发现我午夜才到家的事实。”瑞德吸吸鼻子,对着摩根苦笑。
这些从未对人说过的事实,此时不知道为什么,就像被触动一样,让瑞德对着摩根一吐为快。
摩根默默走到瑞德身旁,重重地在他肩膀上按了按,视线被桌上放置的一个东西吸引了。那是刚才瑞德从包里面掏出来,放在桌上的。
他只是随便的点了点透明瓶子的瓶塞,压根没有注意到瑞德陡然收缩的瞳孔,只是转过来对着瑞德说道:
“那些过去在学校教的知识我们都忘得差不多了,唯独那些欺负我们的人和事却难以忘怀。瑞德,这些事不需要被牢记。”
瑞德还沉浸在摩根碰触漂流瓶的震撼中,他只是怔怔地随口接过话题,不假思索,“欧文,只是想忘记,我懂那种感受……”
说到这里,瑞德就像突然被惊醒一样,目光瞬间聚焦,射向摩根,“欧文害怕的是被遗弃,就像当年他母亲车祸离开他一样。而他选择乔登…”
“是因为他知道乔登一直以来因为反应慢而自卑,是不会抛弃他的。”摩根会意,“如果带走乔登,我们就能救了她。”
摩根赞许地看了一眼瑞德,“做得好,孩子!我去打给霍奇。”
看着摩根干练的拿起手机拨号走出屋外,瑞德这才回到桌子旁,看着那个刚才被摩根碰触的瓶子。
盯着这个看上去无比普通的瓶子一会,瑞德缓缓地伸出手,碰到瓶壁那熟悉的冰冷温度。
这个触觉是真实的。
所以一直以来,困扰他的幻觉其实并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