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告大人,巨像高台外五里探查完毕——并无妖兽聚集迹象!”
“禀告大人,十里探查完毕……”
“大人,二十里……”
三份报告,在两个时辰内依次呈递至田谕面前。
五里,十里,二十里,三个梯度的深度搜寻探查,都没有发现兽潮重聚的预兆,这三份报告让田谕松了一口气,这说明没有出现自己预想中的最差情况,妖兽已经开始集结,连守城阵纹都来不及修正,直接开始备战迎敌。
“传令下去,雪鹫部战士每隔一个时辰,回呈一次情报。务必确保边陲防线的实施消息第一时间传到烽燧台。”
田谕沉声下令,神情明显放轻松了许多。
灵儿已经下了高台,在高台脚底布置之处开始了“阵纹修正”,这项工程预计最多耗费五个时辰,即便兽潮开始凝集,也要两个时辰才能推进至巨像高台战线……很好,接下来的五个时辰是最重要的戒备时间。
如果能捱过最前方的三个时辰,阵纹的修正应该就没问题了。高台的战士们,也能短暂休整一二。
布置完一连串的琐事,田谕从守卫处拿了两块干粮,来到了巨像高台的瞭望塔,小白狼卸下了白色大氅,披着一身银白鳞甲,腰间悬挂一把长刀,双手按住高塔边沿城墙,神情森然地盯住边陲远方,似乎要将地平线那一段的草原也看透看穿。
“吃点东西。”
田谕将干粮递出。
小白狼摇了摇头,拒绝道:“没有胃口,难以下咽。”
老实人神情淡然,啃了一口粮食,道:“就算今天天塌了,人也要吃饭。如果开打了,这条边陲就指望个子高的来扛着,你不吃饭,哪有力气打仗?”
小可汗沉默了一会,道:“是这个理。但我觉得我什么都做不到,这种滋味不好受,看着灵儿姑娘修补阵法,看着你布置战事。我能做的事情……只有在瞭望塔这里盯着,然而你们雪鹫部的鹰隼早已在二十里外巡守领地,我在高台的作用,与一个瞭望兵无异。”
田谕沉默下来。
小可汗攥拢双拳,神情痛苦,一字一句道:“父汗是抗住整座草原重量的男人,我要做他的继承人,怎可如此无能?”
这句话里的每一个字,都极其用力。
问在了自己的心里。
田谕啃着这份干粮,没来由品到了一丝苦涩,他缓缓咀嚼,看着那张烦躁沉闷的面庞,幽幽道:“大可汗的确是个伟大的人物。在符圣和大先知的辅佐下,将母河打理地井井有条,焕发光彩。但恕我说句冒犯之语……真正抗住草原重量的,并非大可汗。”
小白狼神情一怔。
他自嘲的笑了笑,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是那位元大人,对么?”
田谕面无表情。
“不。不是元大人。”
这个答案出乎小白狼的意料。
他的神情有些讶异,望向田谕。自东妖域入侵,源煞平定之后,田谕成为了雪鹫部的新任大统领,众望所归的草原先驱者,因为继承衣钵之缘故……许多人认为他将是草原的下一任先知。
他足够年轻,足够坚韧,足够的富有智慧,乃是陪伴乌尔勒一路走到母河的坚定伙伴!
“你说那个承担草原重量的男人,不是我的父汗,也不是元?”小白狼眯起双眼,道:“还能有谁?”
田谕轻声道:“这片草原上的每一个人,每一个流淌着王旗血脉的同袍,每一个战死在边陲的兄弟,每一具埋在草原下的骸骨。背起了整座草原重量的,从来就不是某一个人。”
“换而言之,草原一直都在这里,元大人与它一样,亘古长存,世间花开花落,更新换代……我们活在这里,大隋修士活在这里,妖族势力盘踞这里,对他们而言,并没有任何区别。”田谕面无表情道:“因为我们足够珍惜,足够顽强,所以我们还活着……如果有一天这股韧劲没有了,那么我们就该死了。”
“你……”
小白狼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竟然没什么可反驳的。
草原从来没有主人。
草原也从来不在乎自己的主人是谁。
因为他们活着,所以他们活着。
这其实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但是他不明白田谕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这个。
“每个人都是草原的主人,所以每个人都是平等的。”田谕再一次把那份干粮递了出去,他啃了一口自己手上的,以眼神示意小白狼望向瞭望塔下戒备森严的队伍,道:“你的父汗和那些战士一样,你当然也跟他们一样。我在颁布军令,因为我只能颁布军令,灵儿在修正阵纹,因为她只能修正阵纹。你在这里当一个瞭望兵……是因为你认为自己只能当一个瞭望兵。”
他笑了,道:“待会打起来,你可是要冲杀在最前面的,边陲战士们可不服母河贵族的统御,你需要拿出十二分的本事,让他们臣服于你,这是其他人都做不到的。但无论如何,要吃饱肚子先吧?”
小可汗默默接过干粮,细嚼慢咽,也不知是在咀嚼粮食,还是在咀嚼田谕说的那些似是而非的道理。
他在啃干粮的时候,想明白了一些道理。
自己的父汗,是一个足够高大足够自信的“守护者”,如果今日来到此地,哪怕帮不上忙,也绝不会失去信心。父汗是一个在重要场合绝不会缺席,绝不会掉链子的可靠之人,他必然有着开战之后倾尽一切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