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宫谕令……是我父亲的遗物。”
殿宴上的寂静没有持续多久。
玄镜低着头,双手按着玉案,缓缓站起身,小姑娘的声音不大,但是却很坚定:“我不能交给你。”
李长寿挑了挑眉。
他在殿宴之上挑起这个话题,就是为了在今日做一个了解。
于情于理于法,玄镜都没办法再躲避了。
小姑娘深吸一口气,道:“李长寿,我爹是怎么死的?”
小阁老平静道:“西岭事变,太和宫内乱,令尊不幸遭歹人行凶,至今凶手未卜。”
玄镜的脸色很苍白,她已经不愿去回想那一夜的动荡,直视着李长寿的双眼,却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波动。
西岭的内乱……背后的真凶……
其实就站在她面前,可是她没有证据,父亲死在了太和宫事变之中,她当时什么也做不了,如今能做的,就是护住这枚谕令。
“李大人。”
她的语气变得很冷静,冷静的甚至有些冷漠。
“阁下既然是三清阁的新阁老,为何至今还没查出太和宫事变的真凶?替我父亲还一个清白?”
殿宴之上,她一字一句开口。
而这座大殿上,大部分人对于西岭事变的真相是心知肚明的。
对于针对太和宫谕令的这场事件,其实已经没有太多的回转余地了,玄镜如何去纠察过往……都注定不会得到结果。
李长寿淡然道:“逝者已矣,还望节哀。但若无太和宫谕令,只会死更多的人。”
玄镜无言以对,指尖深深陷入掌心。
小阁老也不多言,对着太子揖礼,道:“今日殿宴,望殿下给予特权,微臣能重立太和宫主,重兴道场。”
太子眯起双眼,似在斟酌。
便在此刻,殿上响起了一道柔和的声音。
“稍等——”
李长寿皱起眉头,注视着站起身的那个黑袍年轻男人,问道:“怎么?西岭道宗的事情,宁先生也要插一手吗?”
“倒是没有插手之意。”宁奕温和笑了笑,来到李长寿身旁,同样对着太子揖了一礼,道:“在下只是有一言想说:西岭与东土一样,立于四境长城之外,有一定的自主独立权……内乱纠纷,若是登上台面,为天都言语所左右,难免会引起外面怨念。”
李长寿怔了怔。
殿上的太子微笑道:“太和宫重立新主之事,本殿还是不要开口了。”
事实上,所有人都明白。
立或不立,都在太子一念之间……但今日太子若是在殿上开了口,那么西岭道宗还是西岭道宗吗?李长寿从红拂河空降内阁,已经引起了西岭本土那边极大的不满,太和宫动荡,西岭政变,都是皇城授意,背后有太浓郁的影子。
如今太子一言再立新主……此事不妥。
仔细去想,太和宫谕令可以拿到台面上,但太子绝不可发表态度。
宁奕得了太子的这句话,脸上笑容不减,转头望向李长寿,问道:“小李阁老,在下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一问。”
李长寿盯着宁奕。
他不明白,宁奕在玄镜之事上,为何会跳出来?
按理来说,宁奕在道宗内的熟人,就只有
陈懿而已,如今陈懿栖居天都,与西岭那边的斗争并无牵连。
“我理解小李阁老的忧心,西岭地大山头多,道场也多,事务繁杂,不可无主。”宁奕笑了笑,看似无心问道:“可是这枚谕令就这么重要?难道没谕令,太和宫就不能运转?”
李长寿沉下气,“太和宫周围十二座道场,方圆七十二里地,二十万民众百姓,若无谕令,太和无主,上至聚灵之阵无法开启,下至民生苛杂政策层层拖延……这些民众生活,自然会受到很大影响。”
“只不过……先前太和宫主意外身亡,谕令不知所踪。”李长寿平静道:“按照阁规,太和宫批文可由我来替代审阅,暂行宫主之权。”
宁奕哦了一声,笑道:“直至你们找到了玄镜小丫头?所以她手上拿着谕令,现在就是太和宫主,要么随你们回道宗,要么交出谕令?”
李长寿盯着宁奕,认真思考了很久,才一字一句道:“自然如此。”
宁奕点了点头,语速很快的回应,几乎在李长寿说出那四个字的同一刻便开口:“那我懂了。”
下一刻——
他从袖袍里取出了一样物事,那是一枚狭长的紫金令牌,上面雕刻着一缕一缕的云朵,缭绕着仙家气法,随着神性流淌,此刻震出清脆的长音。
“珰——”
余音绕梁。
李长寿心中一直有种不祥的预兆,他总觉得宁奕在等着自己开口说些什么……那个笑起来人畜无害的家伙,绝对是埋了某个坑,等着自己跳。
于是每一句话,乃至每一个字的应对,都极其小心。
但即便如此,在说出“自然如此”的那一刻,他心头咯噔一声。
坏事了。
他还是中招了。
“这是?!”
玄镜小姑娘的脸上浮现震惊之色。
满殿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