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气氛沉肃,江灿灿和减兰推门进去,就和上学时进教室迟到了一样,轻手轻脚地坐到了江木旁边的空位上。
坐下后,江灿灿快速扫了一眼在座的人,发现临时基地的大佬几乎都来了。工程院除了白横云和两个年过半百的老教授,坐着轮椅的凌定南也在。接着是减重山和减云,以及游龙和猎豹的队长。
都是熟人,但江灿灿下意识地挺直脊背——凌辰不能来,自己可不能丢了他的面子。
不过,好像辰哥开会,从来就没有坐端正过?
他思?维还在跑偏,那边的白横云已经开始说话了,“各位,今天是八月七号,距离这个临时基地的建立,已经有大半个月的时间。我和减老将军商量着,也是时候开个会,做做总结。”
江灿灿十分朴素地拿了支笔出来,开始记笔记。减兰正好也拿出纸笔,给他递小纸条,“你这是小学生上课呢?还带一字一句记笔记的?”
江灿灿回了纸条,“等?辰哥醒了给他看。”又提行写上一句,“你还不是打着一样的主意,灿爷我看穿你了!”
减兰摸了摸鼻子。
白横云继续说道,“当前的情?况是,一区、四区、五区的中高层和指挥中心,已经被圣裁彻底渗透。而D区的范围,仍在持续扩张中。关于区域核心,我们会加快研究速度,尽快拿出切实可行的方案。”
说完,她看向旁边的减重山。
减重山年已过七十,头发花白,多年来自战场上经受的霜刀风刃,皆藏进了嘴角眼尾的皱纹里。他的双眼仍旧锐利,不带半分浑浊,让人不敢轻易直视。
他的语速稍慢,但中气很足,“我要说的,是以下几点。第一,区域核心现在在我们手中,军区敌派与圣裁必定会来抢夺。第二,不管是D区的扩张速度还是敌方的强力威胁,都提示,我们没有多少时间可以关起门来搭建堡垒战壕。要想赢,只有争分夺秒。”
他看向猎豹的队长秦岭,“回来的路上,秦队长问我,说老将军,我们的敌人,到底是谁?我当时回答他,是军区与圣裁勾结的敌派,以及圣裁这个愈发壮大的组织。但是我现在还要补充。”
他重重地咳嗽了几声,双眼依然利如鹰隼,“自古以来,人类恐惧于寿命的短暂,恐惧于自身力量的弱小,因此,‘长生’与‘绝对力量’,就带上了绝对的诱惑力。
那些愚蠢的野心家认为,基因融合,是大幅提高人类力量的最?有效的方式,而控制诺亚系统,则能够实现永生。但他们忘记了,我们总有一天是会从系统世界中出去的,这里再真?实,也不是我们的世界。
所以我们日夜研究如何提升植物的抗灾害能力,研究能够在恶劣的环境下产出粮食的作物,研究自然灾害的应对策略,甚至研究如何在水下建造居住空间。
人类之所以能够在这个星球上存活百万年,便是因为,我们从不曾缺失抗争的勇气,从不贪图偏安一隅,苟且偷生!”
“从这一刻起,诸位肩上担起的,便是种族的未来。”他环顾众人,“虽然这样说太过沉重,但我还是不得不说,希望明年的今日,诸位依然在座。”
病房。
叶宵手指松松地勾着凌辰的手指,在心里问诺亚,“他能醒过来吗?”
“能。”诺亚机械的电子音响起,“叶宵,这是你第一百三十五遍问这个问题。”
“这么多遍了吗?可是他还没醒。”叶宵一边在心里和诺亚对话,一边拿棉球浸湿水,仔细地擦了擦凌辰干燥的嘴唇。
诺亚:“根据我的数据库,这样的情?况,多在病人的耳边说话,苏醒的几率会更大。”
叶宵放下棉球,“真?的吗?那我试试。”他又强调,“你不准听。”
诺亚:“好的,人类的这种行为是叫害羞?我明白了,三秒后我会屏蔽你。”
病房是个单间,很安静,空气里弥散有很浓郁的药味儿,以及淡淡的血腥气。
叶宵手指在凌辰掌心里画圈,隔了好久才开口,“我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他觉得自己的过去没什么好说的,思?来想去,“我对孤儿院的记忆不多,除了记得不哭不闹可以拿到糖以外,我还记得,以前曾经养过一条鱼,那种红色的,很小但尾巴很长很漂亮的鱼。只不过没养多久它?就死了,我躲在被子里,悄悄难过了一晚上。”
他停顿了两秒,“我好像没有多少开心的事情?,遇见你,找到你,是最开心的。”
叶宵发现,诺亚的这个方法在自己身上,完全行不通。他放轻力道,将凌辰的手掌心朝上摊开,然后把自己的眼睛埋了进去。
许久,病房里忽然冒出一点低声的抽噎,像受了伤的小兽。
“队长……你怎么还不醒过来,我好害怕……”他弓着背,因为太过清瘦,能够看清衣服下背脊撑起的弧度。
“……我有好好吃饭,也有好好睡觉,很听话,”他吸吸鼻子,喉咙哽得难受,发出两个不连续的音,说不出话了。
眼泪流出来,沾湿了凌辰的手心。
“叶——”
虚弱的气音,却像是惊雷一样在叶宵耳边炸开。他手指抓着床沿,用力到发疼,想抬头确定凌辰是不是醒了,又不敢——
这几天已经失望过不知道多少次了,他总是听见凌辰在叫他,叫他叶宵,叫他小毛毛。但每次在他应了之后,都会发现是幻觉而已,凌辰还是紧闭着眼睛。
这一刻,他没有半分勇气。
“你哭的老子……心都疼了。”
这不是幻觉?
叶宵僵住,几秒后,他小心翼翼地抬头,就对上了凌辰深色的眸子,张张嘴,“你……你醒了?”
凌辰也看着叶宵,他的小毛毛哭地有一点惨,睫毛湿漉漉的,眼眶泛红,鼻尖也是红的,可怜巴巴的小模样非常要命。
他还没来得及再出声,就发现叶宵伸了手过来,像触碰易损坏的蝉翼一样,摸了摸他的眼皮,一边掉眼泪一边笑,“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