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也知晓自己此刻正在梦境之中,“清醒的梦”就像是上帝视角的游戏画面——
狂风呼啸,俯击旷野,
干燥的风会使人的面皮失去娇艳,变得干皴,
原野也如是,风只是色彩变换的预兆,
被风卷席着直上云霄的,除了蜷曲轻盈的枯草,应当还有滋养万物,万物最终归属的尘土,什么动物、生物、甚至是各式活动残留下来的细小的无机物,都会被归于这一类,而他只辨清了枯草。
原野上的万物在此时节的生存之道就是匍匐在地,贴近地面,虔诚地反哺于大地……
画面翻转,他从高空能将整片大地都收入眼中直至天尽头的俯视一下子变成了,仰躺在大地之上的视角,只有天与云,日月变幻呈现出各种蓝色调的天,与无论昼夜形态不一或急或缓的云,
他觉着他一定躺在一片幸运的没有被大风卷离故土的枯草之上,春天郁郁葱葱的植被,变枯,泛黄,尤其是霜打过的草,散发出一种淡淡的馨香味,亲切而又温暖的气息,天空上层的料峭寒风都与他无关了。
在这个梦境中,他似乎是没有形体,无法动弹,他感受着万物生衰,当感到疲乏困倦的时候,他的视野顺从着他的心意还是迷糊,
就像是眼睑一睁一闭的动作,当他的视野再次清明的时候,他发现有什么变了——
他似乎有了更为真实的触感,双手握拳,确认了拥有了四肢身躯一般的形体,然而他还是不得动弹,似乎是被什么紧紧地束缚着,想要去挣脱,但是身躯是不听使唤的,就像是鬼压床时的境地,可以清楚的意识到,自身的意识和身体的反应是剥离的。
他头一次听到了不同于原野上的声音,悠扬婉转的笛声牵动着西斜的余晖,绮叠萦散,飘零流转,夹扎着无限的怆然与牵挂,缓缓地飞升——中也是一个希望战斗时能有硬摇滚配乐的人,不谙丝竹之道,但也是很好奇究竟是何许人也,能演奏出这样曲子呢?
笛声毕,他还依稀听见了有吟诗的清雅之声——
一片红叶架着清风从他眼前晃晃悠悠地飘过了,就像是和丝无缝的转场,一张清丽俊美的面容盖住了他的所有视野,一瞬间,早已看腻了的景致全部被这张脸替换了。
是他!他的心底似是有童声呐喊。
他是谁?为何有股酸涩涌上了眼?就像是在外的咬着下唇强撑的孩子终于看了母亲一般的委屈。他死命地将白色的发,湛蓝的眼记在脑海中,这就像是晴天白云一样的配色啊。
角色变得多起来,不仅仅是一张面孔,张张合合的嘴,他听不清话语。
身躯的失重感,风大了,男人伸手将一片布帛盖在了他的头上,再掀开时——
他变成了一位漫无章法满地乱爬的生物,为什么说是生物,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
跌下了高高的走廊台阶,冲撞进了花圃之中,他就像是一个别在这个生物上的摄像头一般,根本无法控制其之行径,
烈日炽烤着没有荫蔽的庭院砖石,光秃秃的脚丫企图快步跳跃着躲避,终于一脚踩上了覆盖着滑溜溜青苔的石头,视野一歪,
他惊呼,他防不防水?!没有人能听到他的惊呼,但是有人拖住了他依附的躯体,
一尾金鲤,少女美丽的曲线在澄澈的湖水中一览无余,青涩且妙曼,
他有些想别开视野,但是似乎作为“摄像头”并没有权限,
他又回到了害他依附的莽撞生物落水的石头上,长年被涨落的湖水青石侵蚀,如今又在岸边被曝晒着,完全变成了不伦不类的黑青色。
半晌,清风徐来,伴着缤纷落英降落庭院,还有两位舞者,活力的娇艳,凄美的温婉,粉衣翩飞,一舞毕,不知从何而来的和者众多
他还未来得及感慨这无声宴会不似人间,就被密实的金羽裹了起来,带回了最初的屋内,
被轻柔的有韵律地轻抚着,他感受到躯体的放松——
心悸让他从冗长梦境的小歇中惊醒。
是火吗?
为何夜色中天际泛起猩红,
为何丛林中鸦雀惊呼不详,
为何天穹上亡魂痛苦哀嚎,
预言中世界覆亡的伊始。
——这是梦境,他这样的告诉着自己。
仍有奇迹,荡破黑天的金色箭矢,臆想传说中的圣洁形象,
萦溢的光点脱离他的胸膛,消弭在了曙光降临的前一秒,
他再一次仰面朝天地倒下,在那个熟悉的蓝色狩衣身影抓住自己的衣袖之前,失去了对外界所有的感知,
似是被猛推了一把,就像是被人拉住胳膊脱出了水面——
他猛然间坐起来了,那冰凉又空洞的蛇骨双眼的踪迹似乎还萦绕在眼前。
可奇怪的是,他并没有感到丝毫的惊恐,梦中的情感浸染了他,可梦中的他就如同太过稚嫩的孩子,对于人类附加上许多象征意义并不能感到共情。
随着意识到只是一场离奇梦境,那些丝丝缕缕的情绪开始逐渐抽离了——不行!他要抓住!
他从床上一跃而起,摸出书桌抽屉里的纸笔,就着床头灯,凌乱又急促的迫不及待地写下:
「夏天的太阳暴晒着青黑石头,
庭院的地面沉眠在朱红色中。
蒸汽升腾在地平线的尽头,
仿佛在预示着世界的覆亡。
狂风呼啸,俯击麦田,
模糊不清,灰暗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