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了想要的答复后,子孤熙吹灭了宫灯:“睡吧。”
十日后,是皇亲贵戚们三年一度的祭祀宗庙的仪式。
每年祭祖是中原的习俗惯例,但大规格的祭祀活动则是三年一举办。一来是每年舟车劳顿,耗费财力。二来是天子出行次数不宜过多。
按照其余朝代的传统,太庙都建立在宫城内。
但平朝的开国皇帝神宫帝,下令将自己及子孙后代的牌位,供奉在前夏朝的昭宫里。
虽然昭宫距离皇宫路程不远,但为了安全起见,礼部将此类祭祀活动,从年年习俗移改成了三年一次。
今日,从东极宫通往昭宫的路,早被清理干净,百姓皆避。
皇帝出行的仪仗极其隆重,只见红金色的龙旗帜飞舞昂扬,演奏乐队一路高奏平朝的国曲《金风阵中乐》和祭祀祖先的《辛调》。
内宫禁军们走在最前,护卫各位皇亲国戚们的安全。太仆牵引着陛下的龙銮金车,驾驶着金蹄的雪花怒马走在其次。
然后是各路皇亲国戚们的贵辇银车;队伍中间和其次的是托拿祭品们的童子童女;太监宫女们拿着礼器负责迎送;而队伍两侧的护卫们,是来自朝廷直辖的江湖势力——龙心卫。
霍萨兹尔坐在诸王妃银车的第二架,并没有什么心情可言。
在他之前的那辆银车,是子孤熙的长嫂——惠王妃的车驾。
平朝对于排行阶级的规定分明,就算子孤熙是嫡子储君,但霍萨兹尔并非他的正妻,享受不到什么正统储妃的待遇。能按照子孤熙的排行,行在第二已经算是相当给面子了。
但霍萨兹尔哪里会在意这种事情,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队伍前方。
王妃们不与亲王同队而行,但惠王殿下时不时从亲王队伍中折马回来,与惠王妃说上几句话。
只有子孤熙是不可能折马回来的,据说他与金莲花铁骑,专门负责护卫皇帝的安全。
霍萨兹尔单手撑腮,看着即墨城现在飘散的金花与银钱。
这个首都很美,可惜不属于他。
“皇兄。”子孤熙骑着马在父皇的龙銮车附近巡查时,听到耳边传来了一声呼唤。
他回过头来,看到信王荣正骑着马,脱离了亲王队伍来到自己旁边。
那个和自己面貌酷似的男孩子咬着下唇,有点窘迫。
但来也来了,信王鼓起勇气对哥哥说:“哥哥还在生我的气?”
自从准宋王妃那件事情后,子孤熙这十天来都没主动搭理信王。并不是他真的生气,而是这段时间,朝政多了些棘手问题。
宋王拿出了更改民法的提议,而子孤熙难得附和了宋王的政见。最近这段时间,子孤熙下朝后都把时间花费在修改条案上,根本无暇理会这些家庭琐事。
“我没有生气,我和你哪有气可生。”子孤熙稍稍放慢了行马的速度,等着信王跟上来和自己并驾同行,“我只是有点生气,你当时太不懂事。你以前也不是这个骄纵脾性啊,怎么我回来后就变了这么多。”
信王闷闷不乐回答:“因为我太仰慕哥哥了。”
“仰慕我?”子孤熙有点哭笑不得。
“因为我们虽是一母同胞,但是父皇母后最喜爱哥哥。”信王轻声说,“我把哥哥作为榜样。”
子孤熙一时无言,但他看着信王那日的举止言行,像极了自己重生前的耀武扬威:“你的兄长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优秀,你不要学我……”
信王有些委屈:“可我就觉得六位兄长中,只有哥哥配做我理想的目标。最起码当我其余兄长们文人怯懦的时候,只有哥哥敢上阵杀敌。军功和荣誉才是男人们梦寐以求的东西。”
“荣儿,你很喜欢我现在得到的这些?”子孤熙沉默了一会儿,忍不住发问。
“不,我只是想要您的盔甲和剑。”信王本来想点头,又怕兄长误会什么,于是赶紧澄清,“我想要的是郑王熙的莲花剑。如果哥哥他日继承了龙心剑,这把剑能送我吗?”
说完后,他指了指子孤熙腰间,那柄刻满了莲花纹路的金剑。
“我当是什么,原来是想要这个。”子孤熙低头看了佩剑一眼,忍不住抬手掸了一下信王的额头:“以后给你就是了。你啊,别总给我添乱子。”
然后他破颜而笑,脸上冷淡的表情也逐渐冰融:“有空去和宋王道声歉,他可不是你能轻易招惹的。我知道你喜爱颜琼玖,但她早已许配宋王,容不得你染指。而且你再怎么样也不能拿舍脂去讽刺宋王,她还是你的妹妹。”
信王低着头:“我知道。”
“以后我定让母后给你寻个好王妃。”子孤熙安慰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告诫信王,“但是……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如果真在宋王那边受了什么气,就跟我说。别自己冲上去,傻乎乎招惹到宋王,你也占不到什么便宜。”
“好……”
信王还来不及说完,在仪仗队伍前方与左侧民舍位置,突然传来了喧闹争执的躁动,还有隐约的刀斧碰撞声。
噪声很大,也听不清楚究竟是多少人的呐喊正在渐渐逼近。
队伍蓦然停止,人心惶惶不安。
仪仗队停止了前行,先派出了左右先锋官以及前军通达官去探听情况。
等前方探路的通达官得到消息回来时,但子孤熙看到通达官的惨样,忍不住汗毛直立。
通达官浑身上下都是锄刀砍凿的伤痕,就连马匹都未能幸免。
眼见着通达官浑身血淋淋一片,在马上摇摇欲坠,子孤熙赶紧驾马走上前,顾不得什么见血不见血了,赶紧扶住他问道:“怎么了?”
“前方……”通达官支撑着最后一丝力气,“反朝廷组织掀动民众叛乱……还请殿下组织禁卫军准备护卫,就快袭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