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俩怎么?说也是亦敌亦友吧,被我解救的感觉怎么?样?”齐北崧笑问。
程几不答。
齐北崧坐直一些,拉他转过身问:“哎你不会?拒绝吗?口头拒绝不行就用拳头拒绝啊,就像你对我做的一样。”
程几抬起双漆黑漂亮的眼睛看?向他,里面?有许多无奈。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是吧?你太念别人的好了,傻瓜。”齐北崧说,“你说我幼稚,其实你比我更幼稚,不,你是幼齿,还不如幼稚。”
“……别乱形容。”
“所以你需要?我这么?一个人来时刻提醒你。”齐北崧又躺下?,“合理使?用暴力,有益身心健康。”
“傻瓜。”程几把这个光荣称号送还给他。
齐北崧轻轻一乐:“到傻瓜的老巢喝杯茶吧,就当你还我人情了。”
程几觉得必须把话讲清楚:“齐北崧,我知道你刚才说那些是为了故意刺激他,但你说错了,我不是那种?人。”
“哪种?人?”齐北崧装傻。
“我对待感情很?认真的。”程几瞪圆了眼睛。
要?不是赵家锐在场,齐北崧大概已经把他扑到身子?底下?亲了,挨打?也要?扑!
“……好,”齐北崧压抑地?望向窗外,“我向你道歉。”
请你以后对我也认真些。
蓝色天际远离尘嚣,位于海湾的半山腰上,虽说是电梯房,最高也不过四层,说是花园洋房更合适。
这地?方海景怡人,无论阴晴雨雪都各有风情,但生活并不方便,周围无学校无医院无菜场无公交无地?铁,进出必须有私家车,也只有齐北崧这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不接地?气的有钱单身汉才肯在这里常住。
其实齐家在附近有占地?近三?亩,建筑面?积近一千五百平米的别墅,但齐北崧不喜欢,用他的话来说——空巢老人才住那个鬼地?方,说得好像住顶楼大平层就不空巢似的。
赵家锐把两人送到蓝色天际,车开?进地?下?室。
由于行李太多,赵家锐和齐北崧负责提箱子?,程几也不忍旁观,抱了几件齐北崧的外套。三?人坐电梯上楼,进了家门,程几只是四处打?量的工夫,发现?赵家锐已经走了。
“人呢?”程几问,“赵家锐不送我回医院?”
齐北崧累惨了,什么?都顾不上先往沙发上一瘫,说:“他去把车停好就上来,刚才为了方便下?行李,他把车停在过道上了。”
但赵家锐并不是去停车,他直接把车开?走了,想着先加满了油再交车给王北风,明后天他休息。
程几等来等去也不见?他回来,不由得纳闷,又问一遍。
此时齐北崧手机里赵家锐的消息已到,说自己太马虎把客人忘了,问要?不要?回来接程几。
齐北崧回复:赶紧走!!
他乐得不行,心想锐子?这家伙虽然懵懂,做事却经常歪打?正着,这不,又当进步的小推手了!
“没事儿,”齐北崧阖眼懒洋洋说,“锐子?不回来,一会?儿我送你,地?下?室里还有我四辆车呢。”
程几只好等他送,等着等着就把羽绒服脱了,因为齐北崧家里装着豪宅标配的三?恒系统,恒温恒湿恒氧,温度常年保持在22摄氏度,对于习惯了长康医院破空调的程几来说热得跟澡堂子?似的。
正好他也穿少了,下?身就一条单裤,在这种?环境中觉得关节不再冰凉,膝盖舒服。
除了温度湿度,其余倒没什么?好说,这屋子?的装修风格异常简洁,很?多直线和大面?积中性色块,白墙巨窗,该有的全有,不该有的一样没有。
齐北崧虽然有钱,审美却并不夸张,这可能与从小教养他长大的祖父母有关。那个年代的人以艰苦朴素为美,纵然是吃特供的,太过妖娇也会?叫人不齿。
屋子?应该是专人打?扫,主人离开?十?多天,桌椅柜子?上依旧光可鉴人。
齐北崧躺在沙发上假寐,偷眼看?程几,见?其坐立难安,便一跃而起说:“我去洗个澡!”
程几正坐在换鞋凳上抖腿,闻言抬头:“啊??”
意思?是还要?等?
齐北崧说:“回来时由于天气原因飞机晚点,在机场呆了十?个小时,空中飞行十?四五个小时,从机场到家又是两个小时,你觉得经过这番折腾人不难受?”
程几说:“你去洗吧,我等你。”
这句话有三?分歧义,但在齐北崧耳朵里听来就有十?分,他的血一下?子?就热了,感觉到不妙他急忙转身往浴室去,临走胡乱指着说:“茶水柜里有红茶绿茶乌龙茶咖啡,冰箱里有红酒啤酒洋酒,自己随便喝!”
程几“哦”了一声?,依旧坐着抖腿,头低垂,眼睫的阴影落在白净的面?颊上,卫衣旧了,领口微敞,能看?见?他清晰的锁骨。
齐北崧恨不得就此吻上去,但是他不能,他当然敢,但是舍不得。
程几听不到主卧浴室传来的水声?,他等得都快睡着了,而齐北崧基本在冲冷水澡,为的是降温降燥,扬汤止沸,维持一夜纯情。
程几穿过客厅走向阳台,望着夜间的海景。
那真是美,暗蓝天空上的星斗和人间灯火织连成片,明灭相宜,不知哪里是天,哪里是海,一起向他倾泻而来。
人死了是看?不到星海的,只有漆黑纵深的隧道,但并不冰冷,也不痛苦。
他在漫天霞光中死去,在寒夜微雪中醒来,如今又看?到了灿烂的星辰,感觉两辈子?都值了。
他喜欢齐北崧那宽敞得可以跑马的阳台,和摆在星空下?的户外沙发,可惜一月的海风太冷,否则他真愿意出去喝一杯。人生几何,酌酒自宽啊!
齐北崧整整花了二十?多分钟才从浴室里面?出来,身穿T恤睡裤和浴袍,趿着拖鞋,一点儿也不像要?出门的样子?。他打?开?冰箱门找冰块,余光瞥见?程几从阳台落地?玻璃门前回转,便故意放慢了手上的动作。
程几望着他,见?他英挺的面?庞带着水汽,湿发贴在修长的脖子?上,白色T恤里凹凹凸凸,露出紧实肌肉的轮廓。
程几知道齐北崧长得好,那种?好他也能欣赏,但想不想碰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说实在的,很?多男孩子?从小到大也没少碰过同性,玩闹时掏鸟摸蛋再正常不过,可程几想象不出什么?人敢掏齐北崧,就算有,估计那人坟头草都一米多高了。
他问齐北崧:“能走了吗?”
后者扔了一块新浴巾给他,说:“你也去洗个澡。”
“我?”程几不解。
“你刚才在医院时根本没洗成吧?”齐北崧说。
他说这话时毫无杂念,完全是出于怜惜,程几那把澡真正是冲了个凉,到现?在鼻子?还塞着,说话齉声?齉气。
程几有些动心,他就算现?在回去也洗不成了,小破长康医院精明着呢,一天之中只给病房提供两小时生活热水,其余时间都得用保温壶去开?水房自提,一保温壶的水仅够烫个脚。
“去吧去吧。”齐北崧劝,“我等你就是了。”
说着,他对着手上的酒杯灌了一大口。
程几一怔,问:“你喝什么??”
“加冰威士忌,喝了胃里舒服些。”齐北崧说,“你喝吗?”
程几无奈:“啧!你过会?儿是要?开?车的,喝什么?洋酒?临近过年交警满大街设卡抓酒驾,赵家锐刚刚就被拦过,交警非让他吹了仪器才走,你忘了?”
“……”齐北崧反应过来了,问,“你会?开?车吗?”
程几会?,但他在这个世界没驾照,无证驾驶和酒驾都是要?拘留的。
齐北崧赶紧说:“没关系,给我一个小时散散味儿!”
“喝了点儿藿香正气水都能查出来。”程几没好气地?问,“你那洋酒多少度?”
“四十?。”齐北崧看?了一眼酒瓶,纠正道,“四十?三?度……”
反正要?等,程几别无选择,只得洗澡。他当然不会?用主卧浴室,齐北崧指挥他去了客卧。
等他略显纤瘦的背影消失在走廊上,齐北崧突然将酒杯里的威士忌一饮而尽,咧嘴无声?大笑,笑得肩膀直抖,浑身乱颤。
他那第一口绝对绝对不是故意的,但现?在恰恰相反!
感谢夜晚,感谢酒精,感谢交警!他今晚能把程几留住了!
岳母,借你儿子?用几个小时,不反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