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容璟忽然拉着她往前走了两步,二人置身在了一处染布所,五颜六色的染布晾晒在头顶处,穿透着天空的阳光,映照出非常漂亮的颜色。
“瑶瑶。”忽然的,一直拉着她行走的容璟停了下来,他转过身,正好一块红色染布的颜色透着光芒落在他身上,像是蒙上了一层红纱。他漂亮的眼睛深情而专注的看着她,抬起的细长手指轻轻触上她的脸颊,像是在掀开笼罩在头顶如同红纱喜帕的光:“别把所有事情都背负在自己身上,你没有错……”
——逃避也好,退缩也好,造成这一切的并不是你,而是这个朝局,这个世界。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心头猛地一跳,心跳声,呼吸声,有什么东西在她耳边震荡,随后压抑的情绪在这一刻土崩瓦解。她多少次想要回过头去,不顾后果的冲入狄府,哪怕日后被闻人凯打入牢狱甚至严刑拷问、断送性命,也要为狄丰海送行。
她压抑着压抑着,这些情绪让她每走一步都是痛苦,都是煎熬。
但是容璟却察觉到了,他拨开她坚硬包裹的外壳,将她从地狱深渊里挖了出来,送上了铺满阳光的天空下。
“咔嚓”,旁边有一根支撑着染布的竹竿忽然被风吹了一下,撞倒了边上的一排竹竿。人群发出了叫喊声,整个染布所的染布顷刻都铺天盖地掉落下来。
容璟就这样揽着她,站立在染布之中,红色的,白色的,蓝色的,一切一切将他们吞没,覆盖。
隐藏在不远处监视他们的士兵没料到染布所忽然发生了事故,他们所盯梢的人一下子消失在了倒下来的布匹中。他们立刻冲进了染布所,一张一张掀开那些布,里面也有许多路人被布压住,拼命从里面钻出来。
但是他们无论怎么找,都没有找到刚才盯梢的两人,等所有的布都被一一拾起挂回竹竿上,仍没有看到踪影。
他们就像彻底消失在了这个街道,连一丝信息都没有留下。
***
狄瑶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躲在了一个地窖中,刚才染布盖下来的那一刻,容璟忽然抱住了她,将她带入了旁边一个酒庄院落。
这个酒庄就在染布所的对面,但两边隔着围墙,如果不是容璟引路,她根本不知道这围墙还有一个机关,能够让他们瞬间到达围墙另一头。围墙对面就是地窖入口,他们此刻靠在地窖往下的石阶上,头顶的木板遮挡下大半的阳光,只留些许从他们眼前拂过。
狄瑶有些吃惊,她看向身边的容璟,容璟朝她温和一笑:“这酒庄是我的产业。”
说罢,他带着她往里走了一段路,通过另一个隧道后,走出了地窖,来到一间距离染布所已经非常远的一处酒庄店面。
酒庄非常大,他们出来的位置是其中一个品酒的厢房。门外传来脚步声,很快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从外面进了来,恭恭敬敬的朝着容璟行礼:“庄主。”
容璟略微颔首:“嗯,外面情况如何?”
“暂时没有人来巡查,一切安好。”那中年男子答道。
容璟微微一笑:“我们且在这儿稍作休息,你去前厅忙吧。”
中年男子便吩咐了小厮为他们端来茶水糕点,然后恭恭敬敬退出了厢房。狄瑶有些惊异的看着正在自顾自倒茶的容璟:“你在邳国有产业?”
“嗯,从前这些是庆国的探点,一直交由我在打理。”他说得风轻云淡,丝毫不避讳狄瑶知道这些。
她虽然知道有许多国家会借着做生意的名义在各个国家安置探子细作,但没想到已亡了的庆国竟然在广安城内还留有探点。而且这酒庄看上去非常大,像是生意很好的样子。
狄瑶原本以为容璟应该是一无所有才对,现在忽然冒出来他还有产业,而且听起来似乎不止一家。
难怪他在通国逃亡的时候吃穿用度一直与往常无异,因为有钱。
“这些探点还在为庆国做事?”虽然邳国已换新帝,但狄瑶骨子里还是邳国的人,听到有别家探子钉在自家土地上,自然是十分不爽的。
容璟笑笑:“只是做做生意赚赚钱罢了。”
他这意思是庆国已亡,探点也只能当做赚钱之所。
但狄瑶却有些不信,她有时觉得容璟心无城府,与从前他的幕僚易子修完全不同;但有时又觉得他深不可测,心计远在易子修之上……这样的男人实在是太难弄清楚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了。
“既然你有如此产业,为何还要跟着我?我对你应该已经没有价值了吧?”狄瑶来到邳国,一路所花的开销全部都是她兑换了祝瑶瑶首饰和钱财得来的,原本以为容璟是因为身无长物、居无定所才跟着她,现在看来却并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