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暖室,蓝飞尘还是有些不爽,他侧头问易子修:“易哥,你最早跟着公子,你跟我说说,那个祝瑶瑶到底有哪点配得上公子的。公子怎么就瞎了眼看上她呢。”
易子修抬手敲了一下他的头:“不许说公子瞎了眼。”
蓝飞尘委屈:“我只是实在看不下去嘛,那祝瑶瑶有什么?她长得虽好看,但也比不上公子啊,若论文采,公子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祝瑶瑶也不过半吊子水平而已。我随便入个花楼,里头的姑娘单拎出来也跟祝瑶瑶半斤八两,偏偏公子喜欢她。”
“呵呵,”易子修斜眼一瞥,抬手拎起他的后衣领,“你小小年纪就去过花楼了?”
“我,我只是路过,没踏进去!”蓝飞尘狡辩。
“没踏进去就知道里面的姑娘和祝瑶瑶半斤八两?”
“哎,易哥,我只是猜测!啊啊啊啊,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么。我就只是去看看而已,什么都没有做啊。”
二人就这样踏过院中的鹅卵石道,路旁桃树上最后一朵雪花落下,融化成水。
围墙另一头的屋室内,狄瑶翻看着架上笔墨已干的诗集,在诗集第一页,看到了祝瑶瑶的名字。
祝瑶瑶便是她现在这副身体原来的主人。
诗集厚厚一本,每翻一页,就可以看到一首诗,诗的下方有批注,批注的字迹更苍劲有力,与诗集上娟秀的字迹不同。若这诗集是属于祝瑶瑶的,那写批注的人,难道就是庆国太子?如此看来,外人所传竟是属实?庆国太子容璟待这女子极好,甚至是将她放在了心尖上,否则为何会如此仔细的为她批注。
狄瑶有些想不明白,男女之间的事她极少接触,也不甚了解。
此时屋外已有丫鬟进来,将一碗汤端到了八仙桌上:“祝姑娘,这是公子特地命厨房为您熬的养生汤。易先生刚刚吩咐府上的人收拾东西,可能再过两天我们就要启程了,姑娘得在这几天里把身子养好。”
狄瑶一怔,抬起头来:“我们要去哪儿?”
“听说是江陵。”那丫鬟答道。
江陵,通国主城之一荆州的治所之地。狄瑶从前曾去过一次,但已是很久之前的事了,而且当时也是路过,并未久留。庆已亡国,身份尊贵的庆国太子现在也已经成了落败之犬,不受地方官员待见。阳临城是个边界小城,一旦发起战事便会受到牵连,城主估计是担忧他们收留了亡国太子而遭到邳国报复。
她耸耸肩,现在她这个邳国主将已经变成了亡国太子府上室姬,连妾都不是,要来报复怕是不可能。
是的。通过狄瑶的打探,她大概知晓了这祝瑶瑶的来历。
祝瑶瑶是太子容璟在外游历时遇到的,相识不过一年多,那时邳国与庆国局势紧张,但并未开战。众人说因为太子容璟对祝瑶瑶一见钟情,便邀请为客,带回庆都,留在了太子府。
府上的人都以客待之,称她为祝姑娘。她既不是太子妃,也不是侍妾,二人之间也格外纯洁,弹弹琴、做做诗,就像真的知音知己一样。但偏偏这种关系又比知音知己更多一层,祝瑶瑶在府上的吃穿用度也全依赖太子容璟,就如同被豢养的歌姬舞姬,并无区别。
世人皆说太子容璟将祝瑶瑶放在了心尖上,但具体到底如何,狄瑶却是不知。
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祝瑶瑶并不自由。
夜晚,府邸里更加静谧。除了一些巡逻的守卫,整个庭院几乎听不到一点声音。
狄瑶原本躺在屋内想事情,但因为实在无法入眠,就干脆起身推开门,坐在了廊道的木板上。脚下是冰冷冷的台阶,远处的鹅卵石路被清扫过,枯萎腐烂的杂草都被清理了干净,但仍能闻到味道。
她就这样坐着,看着远方云层中的月光若隐若现。
她不是祝瑶瑶,也不会继续维持这个身份。待启程去江陵,她可以寻找机会在路途中逃走。但若回邳国,她就不再是将军的身份,也不是狄瑶……那今后她会是谁?
似乎有些茫然,她就这样怔怔坐着。
就在此时,忽然身后有一件温暖的大氅披了下来,大氅带着体温,有几缕柔软的青丝从她耳侧拂落,让狄瑶一惊。
她仰起头,忽然撞入了一双眼睛,那双眼睛是淡淡的浅灰色眸瞳,映着月色,仿佛如湖面泛起的盈盈涟漪,撩人风情,勾魂摄魄。
这是一个美得仿佛不属于人间的男子,他身着雪色长衫,墨染的黑发滑过她的面颊,修长的脖颈下是白皙胜雪的肌肤,朱唇轻启,呵出的暖气如兰花盛开:“瑶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