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猪肉卖得?这么好,许主任就建议钱淑兰把明年猪肉的数量定高一些。
钱淑兰就算再想挣钱也得?根据实际情况来,她摊了摊手,十分无奈,“许主任不是我不想为咱们国家创外汇,而是实在行不通啊。咱们刘关县跟你们这里不一样,已经大半年没怎么下过雨了,地里根本长不出猪草,队里的粮食也全部支援国家建设去了。别说多养猪了,明年咱们生产队连今年的一半都养不起来。”
许主任没想到刘关县居然会是这么个情况。他怎么没听广播说起过?
只是想到前几?个月粮油局开始发不出来粮食,大家不得?不到黑市买那贵了十二倍的高价粮。他从那时心里就开始对那亩产万斤的水稻产生了怀疑。
只是四块八一斤的猪肉,如?果不能多卖实在太可惜了。
他咬咬牙,握紧拳头,一脸恳求地看着她,“你能不能再想想办法吧?不行?的话,你就把法子提供出来,我们这边帮你养吧,国家会感激你的。”
钱淑兰根本不可能交出来,所以她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反问他,“许主任,你能保证这边不会跟刘关县一样吗?咱们签定合约之后,一旦交不出来,可是要交违约金的。有哪个生产队敢担这么大的责任,能交得?起这么多的违约金?”
许主任一想也是。华国对外贸易中心是国家单位,不可能掏钱给下面的生产大队来养猪的,贷款更加不可能。现在国家到处是亏空,也拿不出钱来。更何况如果完不成任务,违约金可是定金的两倍呢。别说整个生产大队拿不出来,就是再加两个生产大队都未必能拿出来。谁能有这么大的魄力来养猪?
见他听进去了,钱淑兰再接再厉,“更何况养这种猪不仅仅只是吃猪草,还必须要吃那种磨得很细很细的玉米面。你想想,这养猪成本一下子就提高很多了。”
这话倒是给许主任提了一个醒。他光以市面上的价格来算了。如?果以黑市玉米的价格来养猪根本就是亏本。
许主任一颗原本炙热的心顿时被钱淑兰浇了个透心凉。
他揉了揉额脚,十分失望,只能拿眼瞅着钱淑兰,“那你们生产队这次能报多少斤?”
钱淑兰想了想道,“报一万斤吧。价格涨到九块八。”
许主任瞳孔瞬间睁大,“你一下子翻了一倍还多?这也太。。。”
钱淑兰原本不想再养猪的,可想到明年就是干旱最严重的一年,如?果她不养猪卖钱,大家怎么可能有钱买粮食,所以她还是决定养了,“物以稀为贵!”
“好吧!我去问看看!”
许主任去联系李世荣。他原以为自己要花费一些口舌,可谁成想对方二话没说居然一口答应下来。实在是太让人意外了。
李世荣却是有自己的考量的。
作?为一个精明的商人,哪怕他不能走出广州,可他还是能从广州人的精神面貌中窥探一二。
华国现在恐怕是在打肿脸充胖子呢。
什么亩产万斤?根本就是糊弄大家的!如?果真的亩产万斤,为什么街道上那些人一个个全是面黄肌瘦的呢?
他也开始怀疑钱淑兰让他定的那些粮食根本就不是给鸡吃的,而是给人吃的。
只是她碍于国情,她不能对他说实话。那他也不必追问。
对方既然养不出来那么头猪,他逼也没用。
倒不如?答应下来,让他们尽心替他养猪好了。
钱淑兰不知道李世荣的想法,事实上她现在已经是焦头烂额了。
她跟王守泉到火车站那边申请火车皮运粮食回去,谁知道居然不给通过。
说是他们要检查货物,没问题才能上车。半车皮的粮食,反反复复检查了三四次就是不给通过。
当?他们不知道呢?
他们从刘关县运竹筐过来根本就没有这么严格。他们又不傻,现在摆明了是有人在为难他们。
只是是谁呢?他们在广州人生地不熟的,不可能得罪别人的,唯一有可能的就是招人眼了。
也是啊!这么多的粮食!到处都是闹饥荒,看到这么多粮食,怎么都想分一杯羹的。
两人不动声色静静等待背后之人联系。
没多久,货运站那边的负责人就装作?无意中透露出来,“你们这么多粮食,肯定需要上缴一部分粮食才能运回去。”
气得?钱淑兰牙疼!
凭什么!她们花钱买的。如?果花钱买,她还能接受!让她白白捐出去?凭什么!
还真当?是土改时,大家必须要均富贵呢!
于是钱淑兰大手一挥,直接朝他道,“不用了!我们有法子!”
那负责人傻眼了,没想到这人性子这么倔,追问道,“你能有什么法子?”
钱淑兰摆了摆手,“我请李世荣直接把船开到我们刘关县不就行了?反正也就是晚几?天而已。而且我还省了运货的钱呢。”
说完直接甩手走人。她说得?潇洒,可事实上外面的船进到内陆去并不容易,因为怕内陆人与外面的人多接触,更怕暴露自己国家现在一穷二白的窘境,所以上面几乎不可能同意她这样的请求。就算通过了程序也是十分繁琐,花时还花精力。要不然她早就去申请了,哪里还会从陆运折腾一趟。
那货负责人听到这话立刻通知上面的领导。
钱淑兰带着王守泉去市委办公室申请开船特许,刚进去就看到里面坐了两个人。
钱淑兰直接对着坐在办公桌后面的男人说明来意,“市长,我们是想来申请把船开到刘关县的申请的。”
市长笑呵呵地道,“你们先别急。先?听听这位的意思。”
“你是?”钱淑兰皱眉扭头顺着市长的方向看去,只见会客的位置上坐着一个五十来岁,头发半白的男人,此时的他正满脸着急。
他站起来朝两人自我介绍,“你们好!王守泉同志,钱淑兰同志。我是广州市粮油局局长罗震辉,我是有事请求二位的。”
王守泉和钱淑兰对视一眼,刚才他们在路上还嘀咕,这次运粮回去恐怕得?要大出血呢,哪知道人这么快就来了。
“你说吧。”王守泉握了握他的手。
罗局长也知道白得是不可能了,于是道,“是这样的,我们粮油局的粮食不够了,想请您二位给我们粮油局增多点粮食,价钱咱们好商量。”
王守泉心里老大不乐意,可也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是他气性大,玩笑道,“罗局长,您可真会给我开玩笑,谁不知道我们刘关县是全国有名?的贫瘠县,粮食产量从来都是全国垫底的。哪像你们广州次次都能得先?进,水稻都能亩产万斤。我每次都拿着报纸激励我们的队员跟你们学习。现在你们说你们没粮,还要跟我们贫瘠县让粮给你们,传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吗?”
罗局长脸色一僵,知道这人是在故意给他不痛快。只是他一个粮油局的局长又不是底下那些生产大队长,谁知道底下人居然会虚高这么多。报粮食的时候为了争那荣誉,眼也不眨就虚报那么多,收粮食的时候,一个个就开始哭爹喊娘。哪怕收粮队强制收上来,也远远不够分到各粮店的。更何况他们的大米多数还是运往驻扎军队。分到他们粮油局的根本就很少。要不然也不至于好几个月都发不出来。
罗局长不好解释这些事情,彼此都是心知肚明的,于是笑着道,“王守泉同志,你们买来多少钱,我们就给你们多少钱。”
王守泉没想到对方脸皮这么厚,被他这么一通损居然还能面不改色地对着他笑。他颇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