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笑一声。
“少爷……”常衣欲言又止。
闻昭下了床:“本以为来这会无趣,没想到会碰上这么个有意思的人。”
他?笑了两声,偏头问常衣:“你不觉得,他?为了我紧张的样子很有趣吗?”
以往那些人,畏惧他的身份,所以讨好他,会因为他的一举一动而产生情绪,进?行?揣摩,会怕他?不高兴。
而柳奕泽亦是会为了他?而产生情绪,但出发点不同,则给人的感?觉就完全不同。
常衣看了眼闻昭的脚,不做言语。
闻昭已然开始乐在其中了,常衣知道,闻昭一旦对某个人亦或者某件事产生兴趣,他?想要做什么,旁人是劝说不动的。
——
烈阳高照,码头人来人往,船靠岸停泊,脚夫们上下搬运,午间休息室,柳奕泽啃着饼坐在烈日下,皮肤上浮了一层汗水。
水声、吆喝声和大家说话的声音交杂,柳奕泽仰头灌了一口水,拿挂在脖子上的帕子擦了擦汗,他?感?觉有道视线隐隐约约停留,这两天来都是这样,待他?去人群中寻找时,又不见视线的主人。
“奕泽哥哥!”一道悦耳的女声传来。
柳奕泽偏过头,是张大哥家的女儿,十五六岁的年纪,每日来给她爹送吃的,柳奕泽扬笑和她打了招呼。
姑娘穿着浅绿色的长裙,五官小家碧玉,带给人一种很舒适的感?觉,她提着篮子小步走到柳奕泽身边,“奕泽哥哥,我多带了一个饼,我爹吃不下,给你吧。”
“不用,我这还有的吃。”柳奕泽挥了挥手中的饼。
姑娘道:“奕泽哥哥,你就收下吧——”
她拉长了尾音,听着跟撒娇似的。
小城小镇,在码头工作的大多都是熟人,相互是邻里,都认得张姑娘,自柳奕泽来了之后,张姑娘过来的频率直线上升,各自懂得都懂。
这时她爹过来了,姑娘把饼往柳奕泽手里?头一塞,然后站了起来,提着篮子跑了。
“张大哥。”柳奕泽叫道。
张大哥又怎么不知自家女儿心思,他?看到柳奕泽手上的饼,摇头叹气。
“柳奕泽,有位小姐找你!”这时候码头又有人高呼。
本各自歇息的人都来了精神,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小兄弟,喜欢你的姑娘挺多啊!”
“呦,这回看着还是个有钱人家小姐呢,你看看。”
“还真是……”
“你们别胡说。”柳奕泽皱了皱眉,打断了他?们,起身看了过去。
在远处,穿着一身白衣的女子带着帷帽,提着食盒,身后还跟着黑脸怪。
柳奕泽眸子微睁,脚下都快了几分,将?那看戏的众人都抛到了身后。
码头风大,帷帽白纱被风吹起,精致的下巴在白纱后若隐若现,红唇微微上扬,不用看全脸,已然能确信白纱后是个美人。
闻昭穿着高领,遮住了喉结。
一身雪白衣裳,踏进了这里?似纯净的雪花般,夺人心魄。
“王姑娘,你怎的来了?”柳奕泽兴致昂扬,搬了一上午的东西,也丝毫不见劳累。
闻昭:“听说你在码头,便来看看,恰好也到了饭点,可是吃过了?”
“没呢,没吃过!”柳奕泽自是看到了闻昭提着的食盒,他?道,“王姑娘,码头杂乱,你一个姑娘,以后还是不要来了。”
“有我在。”常衣在一旁声音冷硬,“我不会让小姐受到伤害。”
“常衣。”闻昭偏头呵斥了一声,然后对柳奕泽道,“既是没吃,便尝尝我给你带的吧。”
风吹开帷帽白纱,闻昭对柳奕泽笑了笑。
“多谢姑娘。”柳奕泽接过。
闻昭不欲多打扰柳奕泽,送了吃食,就准备离开了,在他转身时,柳奕泽又叫住了他?。
柳奕泽从怀里?拿出一块玉佩,是雕刻得很精巧的两条鲤鱼,“王姑娘,这个送给你,上次不小心将?你推下水,在下实在过意不去,还望姑娘收下。”
“柳公子客气了。”闻昭说道,他?双手接过玉佩,指尖与柳奕泽触碰,柳奕泽顿时绷紧了手,差点把玉佩捏碎。
他?没松手,闻昭疑惑的叫了声“奕泽”?
奕泽——
柳奕泽呼吸一滞,慌忙松开了手。
“不、不知姑娘身体如何了?”
“已经好多了,有劳柳公子挂念。”
“那那那就好。”柳奕泽说话开?始磕磕巴巴。
最后闻昭说了什么,他?都没记得太清,等回过神,眼前已经没有了闻昭的身影,他?指尖轻捏,触感犹存。
他?低头看着手中餐盒。
王姑娘……这是何意?
*
天色渐晚,码头众人干完活,各回各家。
柳奕泽走在石板路上。
小巷两边墙壁爬满青苔,前些天下了雨,路上水坑还未干,他?双手搭在脑后,脚步悠闲的走着。
忽而,那种被监视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他?脚步稍顿,随后若无其事的往前走去,拐了几个角。
一道黑色身影姗姗来迟,走进小巷子已不见了柳奕泽踪影,他?嘀嘀咕咕:“奇怪,明明走进?来的,怎么不见了……”
“小师弟?”柳奕泽出现在了巷子另一端。
孟修竹听到这声呼唤,转过了头。
“师兄!”
……
客栈房中,桌边坐了两男一女。
窗外天色已晚,桌上点了蜡烛。
柳奕泽看着面前两人。
孟修竹和孟修兰姐弟你看我我看你,视线交流着,也不知对方能不能看懂,反正柳奕泽没看懂。
他?敲了敲桌子,两人视线汇聚到他身上。
“这两天你们跟的我?”
“啊……”孟修竹憨笑一声,“这不是下山采购,正好看见你了嘛,怕看错就跟一下。”
然后一跟跟了三四天。
柳奕泽也没计较,当初能出来,还多亏了小师弟和师妹们帮他打掩护,他?问:“我爹娘他?们怎么样了?”
孟修竹想了想:“师父在你出去后,吃嘛嘛香,师娘在好些天之后才发?现你不见了,把屋顶掀了,我补了好一阵呢。”
“他?们让你们来找我没?”柳奕泽双手搭在桌上,期待的问。
孟修兰:“师娘说你敢回去打断你的腿,师兄,你媳妇找到没啊?我们这都下来避难的,你是不知道……”
孟修兰开始说宗门现如今气氛是如何如何严肃,如何如何愁云惨淡,“师姐问我们你去哪了,我们也不知道啊!”
“你们该回去就回去,不许告诉旁人我在这,听见没?”柳奕泽一脚踩凳上,手肘撑着膝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威胁。
火光跳跃在柳奕泽脸上,阴影落在俊朗的五官上,让他这威胁的动作都多了几分阴森可怖,对面两人如小鸡啄米般点头。
“你们没有见过我。”柳奕泽伸出食指和中指,比了比自己的眼睛,又比了比那两人的眼睛。
姐弟两人异口同声:“没见过。”
活像在搞什么奇怪的组织。
他?们二人比柳奕泽小一岁,姐弟俩是龙凤胎,平时和柳奕泽关系最亲近,干坏事也最是喜欢在一起,三人凑一块就没有安分的时候。
而现在柳奕泽想要安分了,却忘了那姐弟俩还是野马。
当晚散会之后,柳奕泽很安心的继续过他?的小日子。
接连两天,柳奕泽都收到了来自闻昭的午饭问候,闻昭来送饭也不多留,每次说上两句,就离开?了,柳奕泽吃完都会去还食盒,一来二去交集就多了。
第三日闻昭没有再来,柳奕泽被周遭人打趣,他?们叹道小姑娘就容易被柳奕泽这张脸欺骗,中午张姑娘又来给她爹送饭了,柳奕泽碰巧见着,抬手正要打招呼,就见张姑娘眼眶红红的瞪了他?一眼,然后跑开?了。
柳奕泽摸了摸鼻子。
这是怎的了?
旁边一人拍了拍他?的肩,以过来人的口吻劝道:“柳兄弟,这男人一张嘴,不能吃两个姑娘的饭啊!日后也养不起是不是。”
柳奕泽寻思他?也没吃两个姑娘的饭啊。
忽而想起前两天张姑娘塞给他?的那个烧饼,无由一阵心虚,似乎在不经意间,还真就吃了两个姑娘的饭。
那烧饼后来放哪他也忘了,但当时的确是接到了手里?。
唉,罪过。
这日之后,张姑娘隔了好一段时间没有来码头,闻昭的身影倒是偶尔出现,柳奕泽觉着自己已经前进?了很大一步,他?得知闻昭生辰在下下个月,就已经提前开?始想准备什么贺礼了。
再两天后是县令生辰,城中也会摆热闹一下,柳奕泽打算和闻昭相约一块出去走走。
这日码头的活结束得早,柳奕泽拿了工钱,拋着钱袋往回走,也不怕突然有人过来抢劫,大摇大摆格外嚣张。
他?习惯性的走小路。
小路穿巷而过,路上人少,和他?住的客栈离得近,他?肆无忌惮的哼着小调,突然觉出有些不对,前面好一阵喧闹,似是有人在打斗,还能听见刀剑碰撞的尖锐声。
平日他这个时间走这条路,可是连铜板掉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的。
柳奕泽把钱袋塞胸口,放轻脚步走了过去。
待看到巷口场景,他?瞳孔蓦地一缩。
巷子角落摆的竹棍散落一地,破箩筐被锐利的刀剑砍成了两半,一群黑衣人蒙着面,手中拿着刀剑,其中还有三道柳奕泽熟悉的身影。
孟修竹、孟修兰和王姑娘!
半个时辰前——
孟修兰穿着寻常姑娘的衣服,粉嫩的长裙衬得她小脸蛋红扑扑的,娇小可爱,她梳着双螺发,在一个摊子前,张望着刚进?了茶楼的女子。
等了许久,女子出来了,跟着她的男子去赶马车去了,孟修兰抓紧机会,倒在女子面前碰瓷,女子扶了她一下。
她脆生生道:“姐姐,我、我好像有点不舒服,你能不能送我去医馆?”
女子低眸看了她两眼,露出一个温婉笑容,轻柔应了声:“好。”
孟修兰险些被女子的笑晃了神,心说不愧是师兄喜欢的人。
女子扶她去医馆途中,孟修兰以“近路”为缘由,请女子扶她改了路线,走进了柳奕泽常会经过的那条路。
在她和孟修竹的设计中,他?们二人劫持女子,等待柳奕泽前来营救即可,他?们今天打听到柳奕泽会比往常早些回来。
可万万没想到,孟修兰过去的时候,就见她弟弟正被围攻,一伙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黑衣人,她着急上前帮忙,又被闻昭抓着手臂,慌忙间让闻昭先逃,就加入了战局。
……
柳奕泽碰见这场面,哪还顾得了那么多。
他?把王姑娘拉了出来。
闻昭在柳奕泽碰到他手臂时,眸光微凝,余光瞥见是他,便收了袖中暗器,跌跌撞撞的靠在了柳奕泽怀中。
“你没事吧?”柳奕泽问。
闻昭虚弱的摇了摇头。
柳奕泽:“先躲着。”
他?来不及说更多,推开了闻昭,师弟师妹们还身陷囹圄呢。
他?抄起地上的竹竿,迎难而上。
被他推开的闻昭眸中划过一丝诧异。
在此之前,柳奕泽的种种,都表明着如何看重他?,说是把他?放在第一位也不为过,一副全然被他?美貌所迷惑的样子,这还是头一回只关心了这一句,便把他?晾在了一边。
这种忽略让闻昭心底有些落差。
他?垂落身边的手紧了紧。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破晓灌溉营养液~^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