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男人的身影在他脑海中闪现,仙尊白袍被黑衣笼罩,白衣好似一寸寸被暗色染脏,而他甘之如饴,露出了那般动人顺从的神态。
在谢逸睁开眼的一瞬,白越君也缓缓掀开了?眼帘,瞳孔涣散,微凉的指尖抚过谢逸的那侧有着纹路的脸,突然指尖发力,使劲的摩挲了两下,仿佛要将他脸上的符纹尽数擦掉。
他白皙的面上酡红,眼角如谢逸在虚幻中窥见的那般,染上了?绯红之色。
“仙尊,我的脸可要被你擦破了。”谢逸侧着头,唇边溢出似是而非的笑,脸侧轻贴在他的手心。
白越君停下?了?擦拭的动作,看?着谢逸的眼睛,忽而低了头,唇轻轻贴了上去,那么短的距离,谢逸甚至都未曾来得及反应。
目光所及之处,微卷的睫毛颤抖着,银白发丝如帘子垂下?,白越君清俊的眉眼紧皱,他的唇贴了他一会儿,就移开了?,头靠在他肩侧,模糊不清道:“……九。”
谢逸:“酒?”
啊,他的确在仙尊唇间尝到了浓浓的酒味。
修仙之人不易喝醉,除非是他们自己想醉。
谢逸刚在门外时,仙尊已经醉了?,便是这样,感受到外来者,身体依旧还会条件反射的警惕诱敌——真?是可爱呢。
他想,若白越君清醒时看到这幅场景会是什么表情?那一定很有趣。
黑暗中谢逸眼眸亮晶晶的,像是见到了光彩夺目的宝物,他抬起手,骨节根根分明的五指插入他的发丝,扣住他的后脑勺,仰头堵住他的嘴,灵力顺着舌尖传达到白越君身上,运转着他的脉络,将酒意化解稀释。
“嗯……”
听到一声轻哼,谢逸愈发扣紧了?他。
白越君缓缓睁开双眼,看?到眼前场景,面色如退潮般变得苍白,他瞳孔紧缩,想要拉开距离,却被谢逸一手搂着腰一手压着头,动弹不得,挣扎间他腰间失力,双手抵在谢逸胸口。
少?顷,谢逸松开了?手,看?着他略显慌乱的爬起来,整理凌乱的衣物,谢逸手支着脑袋,宽松的袖口从腕间滑落,露出半截有力的小臂。
“你为何在此?”白越君侧身对着他,银白发丝从脸侧掉落。
谢逸道:“仙尊,你轻薄于我在先,莫不是现在酒醒了?就不想负责了?”
白越君脑海里快速的涌出来一些画面,正好对上谢逸所说的话,还包括谢逸蛊惑他的那段,他面上宛若淬了?冰。
谢逸见他想起来了,意味深长道:“想不到清正端雅的师尊,竟会在夜里无人之时做如此荒唐淫/荡之梦,当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他想到梦中那看不清脸的黑衣人,想起了?白越君的徒弟沈傲,今夜他也是一身黑衣,只是梦中那人身型和沈傲不同,虽相似,却比现在的沈傲要肩宽些,也要高些。
谢逸觉着很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为何?熟悉。
白越君垂首,半响轻声开口:“那并非我的梦。”
谢逸:“不是仙尊的……难不成是我的?”
白越君侧目看过来,冷冷清清的神情让人升起破坏欲。
谢逸又想起了?他的那一眼,微红的眼角,好似就快要哭出来一般,清冷的神情中夹杂着情/欲,谢逸呼吸沉了?沉,真?是……太勾人了?。
“是你的。”白越君说。
谢逸懒懒散散看过去,“仙尊在说笑?”
白越君又是沉默半响,他走到谢逸身前,眼中只有沉静,犹如暗自下定了?决心:“若不信,你随我来。”
谢逸伸出手,白越君看?了?眼,抬手把他拉了?起来,在他站稳后便立刻收了手,他往侧卧走去,谢逸跟在他身后,随着他去了他平时打坐的地方。
白越君坐下?道:“你入我识海一看?便知。”
谢逸动作一顿。
修士识海乃最为重要的地方,没有绝对的信任,是决计不让外人进入的,而若旁人强行进入,实力没有那人强的话,很有可能被对方反噬。
识海受损,任你有天大的本事,此后也只有疯魔痴傻的下?场。
“我为何要信你?”谢逸道,若是白越君设计他,他此举岂不是正入他圈套?
虽然白越君貌美如花,可他又不是那昏君,美人说上两句动听的话语,就稀里糊涂的把命交上去。
说来奇怪,他明明对他没什么印象,却莫名的想要信任他,这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白越君低头思索,“你当真?一点都不记得我了?吗?”
“何?出此言?”谢逸问。
白越君抿了抿唇,冷淡的五官面无表情,一下?变得更为淡漠:“你胸口戴的玉佩,是我的。”
谢逸心尖陡然一跳,下?意识摸上了?胸口的玉佩,玉佩冰冰凉凉的,质感很一般,雕琢的技术也很粗糙,在他有记忆以来,这块玉佩便一直戴在身上了?。
“仙尊,若是你骗我,我会生气的哦。”谢逸唇边挑起笑。
白越君闭了闭眼,他知道谢逸如今还不信他,从相见开始,他就感觉到谢逸对修士有很强的敌意。他本想再等等,等到他们相处的时间足够多,足以让谢逸相信他的话。
“玉佩背面右上角的位置,有个‘君’字。”白越君道。
谢逸没怎么细看?过这块玉,这会听他这么说,将玉佩翻过去看了?眼,即便在如此暗淡的光线中,他也看?清了?,右上角的确有个很小的“君”字。
谢逸指腹抚摸着玉,对白越君的话已信了?九成,突然他视线定格在了玉佩的左下角,问白越君:“左下角可有字?”
白越君没有迟疑的答道:“并无。”
谢逸扯了扯嘴角,放下了?玉佩,“那这块玉便不是你的。”
他猜测也许是上次白越君看?到了玉佩上的字,可怎会这么巧,刚好玉佩上有他名中的一个字呢?
白越君说那幻境是他的……谢逸心头一跳,舌尖舔过后齿。
他似乎知晓那背影为何?那般眼熟了?——那就是他的背影!
一身黑衣,莫不是他看?了?那书中,沈傲常一身黑衣与白越君相缠,因此他见到白越君心生了?歹念?
谢逸陷入了沉思。
他起身往门外走去,白越君没有留。
窗外皎洁月光泄进来,照在他的身上,他垂头白发遮脸,耳尖发烫。
那幻境,是他的不错。
……
天色已然很晚,明月高挂,厢房窗户没关,吹来的风带着桃花香,房内寂寥无声,谢逸大字躺在床上,觉着哪儿不对劲。
最开始,他们应当是讨论那个虚构梦境的才是!
谢逸猛的翻个身。
仙尊果然好手段。
罢了,谢逸懒得计较了?,他打了?个哈欠,摸出乾坤袋,从里面拿出一张符咒——这乾坤袋还是他初见沈傲时,从那小崽子身上摸的。
他拿出一张传讯符咒,施咒联系许葵,让他帮他找个舒服点的地方,他过段时间就回去了。
他不会在这处久待。
谢逸闭上眼,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阳光灿烂刺目,少?年躺在桃花树上,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腿悬空一晃一晃,他双手枕在脑后,闭目养神。
“阿九,阿九。”树下?传来呼唤。
谢逸转过头,看?到了穿着锦衣的十一上?岁少?年,未长开的五官带着一种雌雄莫辩的美,清冷沉静的像个雪团子。
“小君,你自个儿去玩啊,别告诉爹娘我在这。”
“阿九,你又偷懒。”
“不是偷懒,我就休息一会儿,就一会会行不行?”
“不行,夫人叫我看?着你的,不准你偷懒。”
“都说了?我这不是偷懒!小君,你就和我娘说,说我练功太累,晕了?!对!就是晕了?!”
雪团子皱眉纠结了?一下?,妥协道:“那……也罢,你要装的像一点,不然夫人会生气的。”
“知道了?知道了?,哥哥最喜欢小君了?。”
雪团子抿开嘴角开心的笑了?,似冰山融化般。
窗外太阳初升,厢房内穿出一阵闷响,谢逸滚到了地上,他坐起来靠着床,捂着发痛的额角,恍若还在梦中。
他心底强烈的感觉告诉他,那不是梦,是他的过去,是他遗忘的过去。
谢逸关于过往的记忆,一直混沌不已,他想不起来,索性也没再去想,入鬼道做鬼修,肉身死亡的记忆想来不是什么好事。
小君——白越君。
他认识他的。
为何会突然做出这种梦?
他想起昨夜的一切,抬手抚了?抚唇。
是因为他吗?
谢逸碰了?碰空无一物的脸,想起昨夜面具忘了?拿回来,他从地上爬起,动了动脚,脚腕上的红绳看?似松垮垮的缠绕着,实则看?的紧着呢,片刻都没松开。
他去了白越君卧房,没找到人,顺着红绳一步步往外走去。
长阳山在那富商家中超度怨灵时,白越君看?到他,表露出来的情绪显然是怕他,然而时刻缠绕红绳,又不想让他离开,加之昨夜的一场梦,他们过往认识,看?似关系还很亲近,但?他没有印象,无法确认。
谢逸在桃花林找到了人。
一片粉色的桃花中,白越君穿着一身白,拿着瓢给树浇水,木桶在一边的蠢鹅脖子上挂着,这幅画面竟显出几分憨态可掬的感觉来。
“小——君!”谢逸踩在地上的桃花瓣,着一身红装成了?这里头最鲜艳的色彩。
白越君弯腰动作顿了顿。
“尊上!!!!”白鹅声音如十五六岁少?年声音最难听的时候,它问道,“他为什么还在这?坏人坏人,呸呸呸。”
它仗着白越君在,朝谢逸吐口水。
谢逸璇身躲开,上前拎起它的脖子,它嘎嘎叫着“尊上救命”,它的尊上愣愣的看?着谢逸,回不过神。
果然……认识啊。
谢逸摘了?白鹅脖子上的桶,丢开它提着桶走了?过去,勾起春心荡漾的笑:“仙尊,浇水吗?
白鹅呱呱呱的叫着:“啊!离我尊上远点!你个坏东西!别以为我怕你,我……”
谢逸瞥了一眼过去。
白鹅默了?,扑着翅膀跑了?。
“你方才……叫我什么?”白越君轻声问。
谢逸偏头:“仙尊?”
“小君。”白越君看?着他,“你叫我小君。”
谢逸“嗯”了?声承认了?。
白越君心底似掀起惊涛骇浪,而面上却依旧没有表情变化,唯有眸子细闪着复杂的光芒。
“我昨夜做了?个梦——”谢逸抬手,勾到一边的桃花,稍用力就扯下了?一片花瓣,“仙尊,可否问你个事?”
“且说。”
“你昨夜说,那幻境中场景,不是你的,而是我的,何?出此言?”
白越君看?着他手中把玩着的桃花,垂眸敛眼:“你魂魄不全。”
谢逸:“仙尊说笑,若我魂魄不全,又如何?保留神智?”
白越君抿嘴。
他也不知道,但?他猜测到谢逸上次设计走了?之后,定然也是察觉到了什么,才又回来了。
“你残缺的魂魄,在我的识海,若不信,可一探究竟。”白越君说,他扯了扯嘴角,冷峻的五官轮廓没有如谢逸梦中那般柔和。
他说:“你若信不过我,我可立誓,绝不对你做出伤害之事。”
立誓放在修士中,算是到了很严重的地步,所有违背誓言,是会遭到反噬的。
“那便试试吧。”谢逸往前跨了一步,抬手捞过他的后脑勺,额头抵了上去,“仙尊,凝神,让我进去。”
谢逸身上的体?温,比白越君还要低,鬼修肉/体?维持温度,那也是需要消耗灵力的。
白越君垂下?眼帘合上了?眼睛。
谢逸神识探入他的识海中,没有一丝一毫的阻碍,顺滑得仿佛这就是他自己的识海,谢逸难以置信,即便是道侣,都难以做到如此的信任程度。
白越君的神府是一颗桃树,上面开着花,树根确是腐朽的,谢逸一进去,就受到指引般,往上攀升,他在顶端,看?到了桃树上结着犹如桃子般的光团,谢逸伸出手去,光团亲昵的蹭了蹭他的指尖。
他相信了?白越君话。
他的残魂在他识海修养着,如原著他的残魂在沈傲识海中一般。
昨夜那幻境梦景,恐也是他心中所想。
从初次见面,谢逸就有一个念头,想要染脏他的一身白衣,拉他下?尘世?,梦境所造的,都是主人最强烈的欲求。
谢逸没想到有朝一日会看?到自己的欲求。
他睁开眼,白越君的眼睫也颤了颤。
“要如何?做,才能将残魂和我结合?”谢逸还抵着他的额头没有挪开,扣着他后脑勺的手抚摸着他顺滑的发丝,勾起一缕把玩着。
白越君垂着眸子道:“暂且还未找到方法,残魂已在我识海太久了?。”
久到几乎要融为一体?。
“无碍。”谢逸说,既已找到问题,那接下?来便不着急了。
“仙尊用的什么熏香?这般好闻。”谢逸低头,在他发间嗅了?嗅。
白越君偏过头:“你若喜欢,我赠予你即可。”
“这熏香不适合我。”谢逸道,“仙尊熏着,才好闻……”
他舔了?舔唇,在白越君耳畔道:“想让人咬上一口。”
白越君脚步后退,才退了?一步,就被谢逸搂着腰拉了?回去,“仙尊的腰也细得很。”
白越君后知后觉意识过来,他这是被调戏了。
他咬唇别开脸,清冷的脸上浮上红云,羞赧不已,他推开谢逸,越过他走了。
谢逸在他身后轻笑。
之后接连几日,谢逸都没再正面碰到过白越君,每当对方察觉到他时,就会先一步躲开,他觉着这仙尊就像是一只骄傲的小天鹅,戳一下?能气好多天。
他却是不知,白越君不是生气,只是见到他会不由自主的脸热,他又极要面子,干脆就不见了?,每每在谢逸身边徘徊,可是从不现身。
傍晚时分,谢逸躺在房内榻上,从身体?中离魂,离魂不能太久,否则肉/体?将会腐烂,无法再回去,重新修炼一具肉/体?不是易事。
这几日山峰住着的唯一活人避着他走,那蠢鹅就只会骂人,骂完就跑,被他追回来就装死,除了闭关,他耐不住这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