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上京时已近秋,因着与上京安排的人汇合,苏枣回客栈的时辰有些晚。她推窗看上京的街景,秦叔给她安排的客栈挺好,已经算是苏枣一路过来住过最好的一间。
苏枣好奇的盯着屋檐,不知道是不是上京的习俗,家家户户的屋檐上少不得挂着几支雕刻的古朴或典雅,乃至大气的铃钟。花骨朵儿的铜片下垂着,更甚有镶了青绿的玛瑙,不时拂过一阵风,吹起屋檐一角清脆的铃铛,叮铃一声,顺风勾起满城的清脆。
流光溢彩的夜,婀娜多姿的少女,英俊的少年,街上人来人往,跟东陵、螺洲都不一样,苏枣咬着馒头,痴痴趴在窗户上往下看。
再好的文字也勾勒不出她来京所见,也不知道那江南、塞北会不会比这里更好。
至少马,她在秦叔那里见过塞北来的马,确实神峻,可惜没等她骑了试试,那好马很快便被运走了。
还有好多地方没去过……
待报了仇,她一定要去看看。
桌子上的几盘大馒头,很快就被苏枣吃了个干净,等肚子里垫了几层饱,苏枣这才从窗户边离开,美滋滋将柜上一个大油纸包拿出来。
油纸包里头里是已经分好的卤猪头肉,正是她进城时候买的,过了那么多年,苏枣还是觉得这世间,没有比猪头肉更好吃的东西。
好吃的她习惯留到最后。
待啃了肉,肚子也就七八分饱了。苏枣拍拍肚皮自我劝慰:“晚上要做事,也不好吃太多。”
深夜。
街上人少了些,秦楼楚馆倒是亮起了灯笼,苏枣洗完脸又涂了护肤的膏脂后,方戴上面具,背着自己的裹棍布出门。
赵蝶蝶知道她要去见谁,他本想跟着去,可苏枣另派了他差使,他今夜要将秦叔给的上京地图标记的所有地方溜达一圈,将路熟悉记牢,自然就没法跟着苏枣一起去了。
“小心些。”赵蝶蝶轻声道。
苏枣缠好手上的布,点了点头。
推开客栈的门,苏枣一路走一路记,她看过上京的地图,只要看过的东西,便是没有走过,也能很好的记住。
这一点,赵蝶蝶做不到,他不多走几次路,便是在同一个街道口,也有迷路的可能。
走到了约定的巷角,便有个干练的中年汉子抹了嘴,从一旁的摊子里走出,领着苏枣往巷子深处走。
走了几步,苏枣察觉到街边卖馄饨的老汉朝自己的方向看了好几次,知道是自己的面具有些打眼,将头低了低。待进了幽深黑暗的巷子,也就没人看她了。
上京的人她不熟悉,但她这张丑面具,却有一些人认识。
“是她么?”
“对。”
阴暗处,有人窃窃私语。
“听说……武功,尤其是……”
“瞧她背上。”
“真能飞檐走壁不成?”
苏枣能感觉到四周打量的目光,或是在她面具上,或是在她背后的武器上打转,苏枣早就不怕这些,步伐极稳。
走过巷子,拐了几个弯,待到一间赌坊后门进去,苏枣跟着领路人下了楼梯,便推门进了一间客房,房内已有数人,室内烛火摇曳将内室照的极为清楚。
听到苏枣的脚步声,前头负手跟人谈话的老汉转过身,对苏枣点了点头,“来了。”又转头对一旁的精瘦男子开口,“便是她了。”
这精瘦男子额上一块刀疤几乎将整个眉毛分开,瞧着十分骇人,见进门的是个身形姣好的姑娘,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不悦道:“女人?”
老汉看出来精瘦男子的不满,也不急着反驳,只淡淡递了个眼神给苏枣,示意她展示一番自己的价值,不要黄了生意。
苏枣从袖子里掏了掏,忽然想起自己换衣服时候把石子落在床上了,略犹豫的抓了抓被面具缠住的头发,手往背后一伸,“唰”的将裹着尖棍的布拉了下来……
还不等精瘦男子反应,只一瞬,棍尖那点寒芒在空气中划出尖锐的响声,下一刻,就直点在他脖颈处。不知何时已经到他背后的丑面具女人淡淡道了一句:
“女人更凶。”
房内的老汉不等精瘦男子生气,赶忙笑眯眯道:“您看,不错吧?这可是我们这里出了名的好手。”大拇指一竖,这看上去像个泥腿子的老汉,眯起的眼睛里终于透出些生意人的奸猾,“绝不会误了您那边的事情。”
精瘦男子沉默了一瞬,没好气道:“还不放开?”
苏枣将棍尖移开。
“跟我走吧。”精瘦男子抛了个沉甸甸的钱袋给老汉,示意苏枣跟他离开。
苏枣将散开的棍子重新缠上,出门的时候,想到了什么,身子后倾,抬起手对着老汉做了手势,大拇指和食指搓搓的很欢快。
老汉沉着脸,见苏枣比了个“七”的手势,一瞬间恨不得将苏枣从精瘦男子那边拉回来。
这臭丫头,辛辛苦苦给她找了这个差使,居然还要三七分。
即便拿七的是自己,老汉还是感到一阵肉痛。
见苏枣始终不肯迈出最后一步出门,老汉没好气的重重点了下头,手往外一辉,示意苏枣快滚。
苏枣就心满意足的滚了。
夜黑风高,是很适合的杀人夜,不过不是今晚杀。
精瘦男子领着苏枣上了马出城往郊外去。
路上他想着苏枣刚刚展现的功夫,心里也是服气的,见苏枣在月夜下,依旧能看出美好轮廓的身型,不禁问道:“你个姑娘家,怎么做起了死士的生意?”
苏枣睨了这人一眼,秦叔这些人是她无意接触到的江湖侠客,遍布大江南北,为了荣华富贵或报恩,偶尔接些麻烦生意,为王侯贵族或不些不能放在明面的势力做事,有些是探听消息,有些是刺杀生意,这些年信誉有保障,暗市里也算是响当当。
苏枣偶尔会接一下棘手的案子,主要是为了换取当年舟山村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