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新开,鬼差离去。
苏枣顶着斗笠回家,路过瓜田的时候,一个十四岁左右的少女从瓜田附近的棚子里掀开草帘,叫住了她。
“枣儿?”
苏枣听见声回头,瞧见棚子露出熟悉的清秀面容,忙几步冲进瓜棚,兴奋道:“春花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晚上……”
赵春花见苏枣头戴斗笠却浑身都淋透了,担忧着用衣袖擦苏枣的脸,柔声问:“你是不是偷偷下河了?今天也没多热,可不能再这样了,回头你头要疼的。”
“春花姐你怎么在这里,我娘说你要成亲了,都不准我去找你!你去县城里买成亲的东西了吗,是什么?能不能悄悄让我看看……”苏枣享受的将脸凑上赵春花的手蹭蹭,村里的几个姐姐中,春花姐最温柔有耐心,说话轻声细语的,又勤快又能干,绣花农活什么都会,过年时候蒸馒头也是春花姐做的最好吃,苏枣最喜欢她。
赵春花讷讷的将手放下,额前一抹青丝从脸颊披下来,显出她不同村里一般农女的秀美,“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没什么好看的……”
苏枣愣了愣。
棚外的不断有乌云翻滚,雨势一点不见停,反而越下越大,啪嗒的雨声听得让人有些浑身发紧。
这样的天气,苏枣虽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出门,但很清楚,春花姐出现在这里,比自己出门还要奇怪。
从赵春花避开的眼神里,苏枣察觉到一种细微的悲苦,也许是觉得自己说话有些重了,赵春花低下头忍了忍眼中的泪意,再抬头,又是苏枣熟悉的温柔神态。
“今天炖了老鸭,枣儿晚上过来,我给你盛一碗喝。”赵春花摸了摸苏枣打湿的头发,“这个时节喝老鸭汤驱暑热最好,枣儿可不能再偷偷下河了。”
“也没有下河,就是淋了点雨啦。”
“顽皮。好端端跑去淋雨,生病了吃苦药,回头又要来找我哭着要糖吃。”赵春花掀开草帘看了看外头,见雨一点没小,忽然叹了一口气,“我说错了。等出嫁后,你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呢。”
“出嫁了就不能再见了吗?”苏枣很吃惊,村里很多人出嫁了也就是在邻村,走个半天路就能到,她还是第一次听说出嫁就不能再见的话。
“春花姐,你不是嫁去邻村吗?”
赵春花摇摇头,但也没再说什么,“这雨一时半会儿是小不了了,湿衣服不能穿太久,枣儿赶紧回家换身衣服吧。”
苏枣连忙说:“没事的,春花姐,你嫁的再远,等我长大一点,我也能去看你的,到时候我找村长借赶集的牛车去找你!多远都能到了!”
赵春花嘴角弯了弯,“快回家吧。”
“春花姐你不回去吗?”苏枣忍不住问。
赵春花道:“我等会儿就回去。”
“噢噢……”
苏枣重新戴上斗笠,走出瓜棚,雨大,她做了个冲刺的动作,正要起跑,背后传来赵春花的声音。
“枣儿,今天在这里见到我的事情,你不要对别人说。”
苏枣心里要冲的那股气猛地泻开,她回头看赵春花的身影,那么娇小,天地茫茫,这样的暴雨天气下,人总是显得很渺小。
“嗯!”苏枣重重点头。
“我知道你答应了,就一定不会说的。你跟别的孩子不一样……姐姐,很喜欢枣儿。”赵春花凝望她,“晚上一定要来我家里喝汤,知道吗?”
苏枣忽然有些害怕。
她胡乱的点点头,头也不回的冲进了雨里。
原本没多远的回家路,却在大雨下变的有些慢了,这样的暴雨天很常见,只要没打雷,苏枣是不怕的,可今天在田间跑动着,也许是雨声打在叶子上,显得周围越安静,苏枣跑着跑着,有些走神,忽然一个趔趄,扑倒在地上。
“啊呀!”苏枣撑着草地站起来,手心被划开了一条口子,血滴落下来。
苏枣捡起绊倒的自己的东西,眼睛微瞪,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好多遍。
绊倒她的居然不是石头,而是一本书!
她在元夫子那里见过的,读书人的玩意!很贵的书!
风吹雨淋,受伤的这本书却丝毫不受影响。苏枣的斗笠都要被狂风吹掉了,书的封皮还黏的紧紧的,雨下的那么大,纸张也一点没烂。土黄色的封皮泛着暗沉的金光,上头有个乌发浓密的女子,穿着苏枣从来没见过的漂亮衣服,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苏枣的目光一下子就被这本“干燥脱雨”的书册吸引了。
而原本粘的紧紧的封皮,也在苏枣用手覆盖在上头翻页时,轻松的被翻开。
出乎苏枣意料的是,书里一个字都没有,只有一些奇怪的画面,画面里都是封皮上的女子,更奇怪的是,女子手里拿着好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苏枣认出来三个,分别是……锄头、叉子、菜刀。
夫子说书能教人世间的道理。
难道这是教做饭的书吗?
还是教耕地的?耕地的姿势不对啊,爹可是耕地好手,也没有像这样跳来飞去耕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