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娆被他狠狠吓了一跳,所以走向他的步子也变得沉重而缓慢许多。
反应过来后的傅世安,则轻松切换了表情,又成了素日那个潘娆熟悉的温文尔雅的书生。傅世安迈着长腿朝潘娆走来,见她垂头驻足不动,他忽然歪头问:“在想什么?”
潘娆不答反问:“你刚刚在想什么?”她仰起脑袋瓜,郑重望着人。
傅世安就猜到她是被自己刚刚凝神时的沉重面色吓着了,于是,他牵住了她手,一边往马车的方向去,一边说:“是有点烦心事。”
“是什么烦心事?不如说出来听听,或许我可以帮你。”
潘娆想的是,她如今也算是皇后面前的红人了。若傅公子真有什么烦心事的话,大可以和她讲,万一她能帮得上忙呢。
傅世安却有自己的考虑,主要还是怕她跟着担忧。
便没提容王的事,只说:“是生意上的事。”
潘娆倒信了他是生意上的事,不过,既然做了夫妻了,有福同享,有难也得同当。所以,坐上了马车后,潘娆没有方过他,而是继续论这个话题。
“生意上遇到了什么困难呢?”她追着问。
傅世安坐在她对面,马车不算太宽,这样也不妨碍他握着她手。见她追着问,大有刨根问底的架势,傅世安眸子黑亮,倒是挺开心。
“你不生气了?”他问。
“一码归一码!”潘娆回了他一句后,又颇有点撒娇的意思,扭了下身子说,“再说,我也没真的生你的气,不过是故意逗你玩罢了。”
傅世安摸了摸鼻子,撑眸看着她。忽而手上用力,将人拉到了他怀里去抱着。
潘娆见他不说,也知趣,没再追问。
潘娆本来没打算这么快就把今儿在皇后寝宫发生的事情告诉傅世安的,不过,这会儿两人和好了,正是甜蜜的时候。而且,她向来觉得既然是夫妻,交了心,就该坦诚相待。
有这样的秘密,她也不想藏着。
何况,傅公子明显是遇到了难处。若是她告诉他这样的好消息的话,哪怕可能于他生意上没什么帮助,但也会因为背后有皇后能靠一靠而松一口气吧。
所以,潘娆选择告诉了他实情。
傅世安听后,有一瞬的沉默,沉默到直到潘娆觉得奇怪,背过脸去想看他到底在干什么,他才醒过神来。
傅世安低头在她侧脸亲了下,然后收了收手臂,紧紧抱着人,感叹道:“还是娆娘疼我。”
“你不生气啊?”
“为何生气?”
潘娆道:“一般文人都自视甚高,我以为你也是那样的。”
“那你还是不太了解我。”傅世安下巴蹭她脖颈的嫩肉,“我在娆娘面前,又怎敢自视清高。”
潘娆感觉得到他狼性犯了,怕他一时忍不住会在马车里乱来。所以,忙挣开他,又去了对面坐下。
“还生气着呢,没这么快和好。”
不过虽然话这样说,但潘娆想的是,眼下先闹着,回家再好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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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王府内,容王从书房出来,往容王妃屋里去。
容王妃还没歇下,屋里点着灯,近身伺候的丫鬟被她打发去了外面,她似乎是等着容王过来的。听得外面丫鬟报说王爷过来了,容王妃起身去接。
“有点事情,来晚了,叫你久等了。”容王一见面就道歉。
容王妃是个十分和蔼和善的女子,闻声只笑着道:“王爷披星戴月这般辛苦,臣妾又怎舍这么早入睡。”又说,“天热了,唤了丫头背了热浴汤,王爷一会儿好好泡个澡解解乏吧。”
容王沉叹一声,摆手说:“一会儿再说吧。”他有点烦心事,挨着容王妃坐下后,夹着眉心看向容王妃道,“那个小子,聪明是真的聪明,但怕他对我有二心。”
容王妃自知道容王口中的“那个小子”是谁,一时没追问怎么了,只是先体贴的给容王倒了杯热茶递过去,顺便也岔开了话题道:
“臣妾晚间亲自煮的,王爷您尝尝看。”
容王笑着握了握她手后,接了茶来,垂头吹了吹,啜了一口。
“不错。”他夸道。
容王妃这才接着容王的上个话题说:“臣妾知道,世安想走仕途,王爷却不愿他如此。王爷只希望他这辈子都只做个生意人。”
容王将茶盏搁在一边,叹道:“这小子打小就聪明,心机城府也颇深。他若是入了仕途,得了权势,日后必会坏我的事。何况,若他得了权,查起自己身世来,我怕他会报复在你们母子身上。若是这样,当年我谋划的那一切,岂不是全都前功尽弃了?”
容王妃一时沉默,久久才答话道:“臣妾知王爷是疼臣妾母子,只是,这的确对世安这孩子不公平。”
“没有什么公平不公平的,本王认为怎样是公平,便就怎样是公平。”容王忽然严肃起来。
容王妃颇有些为难,不过,倒也没再劝容王。
半饷后,容王妃才又问:“如今他无依无靠,想在京中立足,必须要背靠王爷。就算他娶了昔日潘相女儿为妻,可如今,那潘氏不过只是罪臣之女,王爷何必这般生气。”
“本王也不知道为何,总觉得心中不踏实。”容王如实说。
容王妃闻言,便凑近了去,抬手轻轻帮容王顺着气,语气依旧温柔体贴:“好了,王爷不要多想,还是早些沐浴更衣歇下吧。至于世安,他从前一直都是听话的,这次回来这般反常,想必是因娶了潘氏的缘故。”
“在他心中,这潘氏就是神女。哪怕如今潘家败了,潘氏在他心中地位怕是没变。于是,他就盘算着要考个功名当个官,如此一来,既是潘氏的依靠,又能在潘氏面前不至于卑微太多。”
“他这个孩子,心思重,自尊心也强。”
容王妃说的这些,容王自然都能看得出来。所以,容王妃的一番说辞,也并不能让容王消了心中怒火。
“总之,他想科考入仕途,他做梦。”容王倒不是在意他会背着自己去参考。容王在意的,是他不再如从前一样对自己言听计从,他生了背叛之心。
其实在这偌大的京城,他贵为一朝王爷,他如今不过一介布衣身份,若他暗中操作打招呼,哪怕他文采斐然,他也只有名落孙山一条路。
所以,气归气,但这气撒了出来后,容王心中也就好多了。
容王妃似是知道容王心中在想什么一般,于是委婉劝说:“如今在皇上眼中,王爷您始终是个毫无野心的闲散王爷。若是王爷插手科考之事,传到皇上耳朵里,就凭咱们皇上如今的疑心,一旦对王爷您失了信任,王爷再想谈大业,怕是就难上加难了。”
太子和楚王就是先例。
容王侧头朝王妃看去,倒是笑着问:“你说的倒也是,虽说本王出手,事情必然会办得十分隐蔽。但没有不透风的墙,若真传去父皇那儿,可就得不偿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