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十月,凉风徐徐。
农闲时节,百姓无事可做,故而更爱凑热闹些。
此刻阖村村民围住的是一户薛姓人家,薛家在秀水村算是富户,颇有些钱财和田地。且薛家三郎今年春时刚刚考中秀才,故而这薛家,一时在秀水村和临近几个村名声大噪。
而今天引起大家关注的,却不是薛三郎,是前两日刚刚寄住到薛家的一个远房表姑娘。
那日薛三郎赶着牛车带着这个远房表妹入村时,许多村里人都是看到了的。但凡见过这表姑娘的,无不赞一句天仙下凡,都道和薛三郎郎才女貌,正当般配。
薛家心里也是这么想的,更是有这个打算。
只可惜,那表姑娘姿色卓绝,实在过于耀眼,远非薛家这样的农户人家可以护得了的。
这薛家,虽在秀水村有些威望,但和富甲一方的何员外比,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今天来薛家,向这表姑娘提亲的,正是何员外。
薛家心里十分抗拒,那何员外都五十开外了,家中小妾更是数不胜数,谁家把姑娘嫁去就是把姑娘往火坑里推。
可薛家纵然心里一百个不愿意,面上对何员外打发来的媒娘,也得客客气气的,实在不敢得罪。
“赵媒娘,这实在为难了些。我这外甥女,刚刚和我家三郎定了亲。”薛母宁氏和颜悦色,言语间有些卑微的姿态。
那赵媒娘是受了何员外之托,才不把薛家放在眼里。
“别说这姑娘和你家三郎定了亲,便是已经嫁入你家门了,只要何员外看中,他若执意要抢,你又能如何?”
“这……”宁氏心里窝火,却只能干着急。
旁边薛父也只是个农家汉子,老实巴交,气得闷哼,却也没什么主意。
偏薛三郎这会人在县里书院读书,不在家。而薛大薛二又和其父一样,都老实嘴笨不善言辞,加上此刻二人又都被各自媳妇拉着,他们也不敢说什么。
还是薛家的姑娘薛月盈,颇有些胆量,站出来问那赵媒娘:
“我表姐不过才来我家数日,且这几日一直呆在家足不出户,是如何入了何员外的眼的?这何员外,日理万机,又是一方富户,总不能屈尊降贵来过我们村吧?”
这个赵媒娘倒是不知,她是拿钱做事的,问那许多作甚?
赵媒娘笑:“兴是有村里人瞧见了,惊为天人,这一传十、十传百的,就传开了。”她不欲再与薛家人周旋,显然也不觉得他们这细胳膊能拧得过何员外那粗大腿,所以,表明来意后,赵媒娘就起身告辞了。
“你们准备准备吧,娶妾也无需大操大办。三日后何府会有轿子来接新人,这一百两银子你们拿好,好好准备准备,莫要得罪贵人。”
赵媒娘言词霸道,宁氏无法,只能急得哭。薛月盈虽泼,但毕竟也怕那何员外,一时也不敢说什么。
正当薛家举家都着急无奈时,外头院子里,又想起一道女声来。
“薛家当家人可在?”
宁氏听这女声陌生,一时听不出来是谁,便抬袖子擦了擦眼泪,起身迎了出去。
外头庭院里,立着个约摸四十上下的女子。瞧着女子的妆扮,倒和那赵媒娘有几分相似,宁氏不由心头又是一紧,本能也戒备起来。
“你是谁?你找谁?”宁氏问。
“我姓张,是松阳县的媒娘。今儿来,是受人所托,上门提亲的。”张媒娘笑颜靥靥,观之可亲,倒比那目中无人的赵媒娘要好许多。
县城里来的媒人,自不可能是冲着她家月盈来的,想必,又是哪个贵人瞧中了娆儿。
不管是哪方的贵人,薛家这样的人家都得罪不起。所以,纵宁氏对这张媒娘也无甚好感,但还是将人请了进去。
进了堂屋,张媒娘只瞥了赵媒娘一眼,而后自报家门。
“松阳县的傅家三爷,欲明媒正娶潘姑娘为正妻,傅三爷特命我来提亲。”
“傅家?可是那个傅家?”
薛家人还没言语,倒是赵媒娘,率先问起张媒娘来。
张媒娘笑答:“这松阳县还有几个提得起名号的傅家,自是那个。”又说,“傅三爷说了,潘姑娘曾有恩于他,如今潘姑娘落难,他定会好好护着姑娘。”
确定了身份,赵媒娘也只是有一瞬的迟疑,继而说:“提亲也讲究个先来后到,此番可是我先来的。”声音弱了下去,明显有些底气不足了。
张媒娘说:“那薛家可应允了?”
话虽问的赵媒娘,但张媒娘眼睛却是看向薛家人的。
宁氏忙说:“自是没有应下的。”
张媒娘笑:“这结亲素来讲究结两姓之好,和和气气的才行。姻缘这事儿,得讲个你情我愿,薛家既不应你,你便不能仗着身份欺压。”
这傅家,赵媒娘自然是知道的。尤其这个傅三爷,比起其父来,更是青出于蓝胜于蓝,行商老辣狠厉,自接手傅家生意后,短短几年时间,便将生意蔓延至临近各个县,甚至省城金陵府,如今也有傅家的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