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这一声微弱的呻~吟,常若凝登时便惊醒了。
她蹭地一下支起身子,抬头看了看他脸色,又往他身下看去,马上清醒过来,伸腿一撩,用被子紧紧裹住了他。
她一旦醒了,便反应极快,翻身分开两条腿半跪在他身上,两手同时探到他身下,按住腰眼大穴,两股暖意洋洋的真气一瞬间冲进了他体内。
饶是如此,莫远之还是牙齿上下狂颤,那曾经断过的骨头霎时间仿佛又同时尽数碎裂开来,他只觉得全身如同被千万把匕首同时洞穿,血脉骨肉全都被碾碎成了齑粉。
他知道自己四肢都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一波一波的痛楚沿着神经汇聚到背上,又从脊椎骨上炸开来,再放大百倍了蔓延到全身,直痛得他无力呼吸,只是死死拧紧了身下的羊皮垫子,尽力保留一丝清明,不想就此晕过去。
周遭的一切都堕入了无边的黑暗中,那一团暗黑时而烈如滚油,时而冻若冰窟,将他折磨得冷汗如瀑,只有心脉被常若凝的真气护住了,还留有一丝温暖。
等莫远之终于熬过了这不见天日的剧痛再睁开眼时,见到常若凝已经满脸是泪地看着他。
他勉强一笑,吃力地抬起手臂抹抹她颊上泪水,气若游丝地道:“我没……没事,别……别哭。”
她点了点头,伸手温柔地摸了摸他脸,又亲了亲他才低声问:“是不是很痛?”
他一时说不出话,刚费力地摇了下头,她便忽然扑到他肩上嚎啕大哭起来。
“都是……是我不好……”她抽泣着道,“我怎么睡得这么死……”
“没、没事。”他轻抚她背,胸膛剧烈起伏了许久,才调匀了气息:“是我自己蠢了,没早叫醒你。”
常若凝一面摇头,一面哭得停不下来。
莫远之明白她心里内疚,便故作轻松道:“你再压住我不放,我便要做点别的……坏事了。”
常若凝呆了一呆,抹着眼泪缓缓从他身上爬了起来,也不敢再死死抱着他了,只是替他紧紧掖好了被子,自己则缩到了床里,握着他手哭成一团。
“怎么越哭越来劲了?”他僵硬地侧过身子,面对着她,够了够她的肩膀,“你过来些,我冷,你来抱着我。”
她往他的方向拱了拱,听话地钻进他怀里搂住他,渐渐止住了哭泣。
“远之……我……我……”她从小到大哪跟什么人赔过礼道过歉,一时说不出口,只是埋头懊恼。
“不怪你。”他缓过劲来,声音里便带了几分笑意,只是气息仍然不稳,“要怪……就怪那杨老板自己酿的梅子酒……后劲太大。”
她没跟着笑,还是哽咽着道:“是我太大意了,我以为……以为你全好了……”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情不自禁地黯然道:“阿凝,我怕是……是好不了的。”
他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她便再度哭了起来。
莫远之顿时懊恼起来,慌忙抚她头发,又低头去吻她的额头,“我不疼,我已经习惯了,只要你不嫌弃我就成。”
她一面摇头,一面抽泣着道:“我……我怎会嫌弃你……其实哪怕是当年你躺着……一动都不能动的时候,我……我虽然心疼得要死,可……可又有点欢喜……”
“欢喜?”莫远之还是第一次听到她说这话,不由得奇道,“你欢喜什么?”
“我从小便知道我们常家是江湖草莽,跟你家门不当户不对,就算你心仪我,肯娶我,可我嫁过来之后,你若是要娶妾室,我……我也无话可说……偏偏你……你一表人才,玉树临风,又将生意做的那么好,喜欢你的姑娘遍及整个长洲……我……担心得很……”
她还未说完,他便明白过来,“哦……所以你是欢喜我身子废了,不会有姑娘再喜欢我,我也不会再娶他人了?”
常若凝平时潇洒大方,这种小心眼儿的琢磨从未对人说过,若不是晚上正好被杨老板夫妇俩提到了当年往事,又眼见他旧伤复发,心神巨荡,这话恐怕憋一辈子也不好意思说。
“你啊……”莫远之被她哭得都笑了,“我认识了你,便从来没觉得世上还有其他姑娘。况且……哪个姑娘敢看你常家大小姐的男人?不怕被你一剑劈了?”
常若凝还在他怀里抽抽嗒嗒,莫远之虽仍是全身剧痛,但又不知怎地,心里甚是甜蜜,愈发忍不住笑着逗她,“那我现在能站能走了,你岂不是反倒不高兴了?若要讨你喜欢,我还是日日躺着不动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