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远之见杨老板夫妇尴尬,便自己笑着道:“说起来也是我们有缘。十年前我恩师带着我和同门的几个师兄弟出门游玩,走到常家剑谷附近时,见到山崖边有一片桃花林,当时正是春天,花繁叶茂,甚是好看。我们便在林中摆了水席,吟诗作对,观花赏景。后来……”
他停下来,看了看身边的常若凝,又探身抓住她手。
常若凝缓缓叹了口气,接过他的话头,“那年我爹爹救了一个西域商人,人家为了感激他,便送了他一批骏马,马刚一运到山下,我和几个哥哥便急着去看,都想抢一匹好的给自己骑。我太过贪心,见到一匹高头白马便喜欢得不得了,想据为己有,就自己骑了上去。谁知那马还没驯好,猛地被人一骑,就箭一般地往山边狂奔,奔……奔到了桃花林里,冲进了远之他们一群人之中。我趴在马背上大叫救命,当时他听见了,想也没想,便抓住了马的缰绳,死不撒手,被那马一路拖到悬崖边,两只手都磨得鲜血淋漓,才把马拽住了。要不是他,我就跟马一起摔下悬崖,小命呜呼了。”
只是当年替她拦住惊马的人,如今却在自己家里走到浴室都要人搀扶。
她想到这一层,心头难受,眼圈便红了起来,低头默默喝酒。
对面的杨夫人战战兢兢地望了自家相公一眼,深悔自己问错了话。
莫远之握紧了她手,还是一笑道:“我一向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那天也不知是中了什么邪了,居然敢去拉那奔马的缰绳。一辈子就神勇了那么一次,只是好在从此便骗到了如花美眷,也算是赚了一笔大的了。”
他看向常若凝,双眼里只有欣慰高兴,全无半点伤感,常若凝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二话不说就拦腰抱住了他的侧身。
杨老板听得两眼发直,坐起身来,重重抱拳道:“原来少爷您还有如此侠义心肠,杨某佩……”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便咕咚一声醉倒在桌上。
他这一倒,半桌的饭菜都嗖地飞到了空中,往他自己的方向砸去,一时间屋里宛如下起了肉菜之雨。
杨夫人顾不上满桌狼藉,慌忙起来道歉,又使劲推了推他,见他如小山一般岿然不动,只好急急跑出去叫人进来抬他,顺便收拾房间。
“杨老板怎么酒量如此之差?”常若凝拖着莫远之避到房间角落里,腾出场地,趁杨夫人出去之时悄悄问他。
“他给你喝的是梅子酒,自己却是拿烧酒陪你的。你说一招掌法,你们俩就要喝上一杯,七十二掌说完,哪里还有不醉的?”莫远之探探她额头,也悄声道,“我看你也醉了。那一坛梅酒都空了。”
“我没有。”常若凝摇头,“我清醒着呢。”
莫远之不跟她争辩,这边杨夫人也带人进来,足足花了四个人,才把杨老板勉强抬了起来。
杨夫人还要客套,常若凝已经赶紧朝她挥手道:“快送杨老板休息去吧!我们这也就回房了,别管我们。”
“那……那实在是怠慢了……”杨夫人看他们一眼,又是满脸通红地道了个别,便匆匆跟在后面出去了。
“咱们也回去吧。”常若凝站起身来,左右晃了几晃,吓得莫远之慌忙抓住她手臂问:“你还能走吗?”
“能啊。”她低头朝他嫣然一笑,人却往他怀里软去。
“阿凝!”他两手抓住她肩膀,正色道,“你要是不行,就……就坐我腿上?”
常若凝已经半倚在他怀里了,一脸坏笑着问:“然后呢?少爷您给我当坐骑是不是?”
“嗯。”莫远之认真点头。
常若凝哈哈大笑,恢复了女侠本色,豪气地挥手道:“用不着!”她扶着他肩站起来,绕到他身后推了推轮椅,“我压根没醉。你瞧。”
她嘴上虽硬,脚下却走得曲里拐弯的,莫远之胆战心惊地被她推回了房间,刚一关门,便见她坐到床沿上,直勾勾地看着他道:“远之,我们应当把追风带出来的。让他们瞧瞧……你当年拦住的,是怎样一匹神驹。”
追风便是当年那匹闯祸的马,从那以后便成了常若凝的坐骑,只是这次她想着要陪他坐车,便把它留在了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