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09年的某天,给自己的父亲烧纸祭奠时,他喃喃谎称过车祸其实不是他的过失。他不相信世界上有鬼,说那句话只是为了博得一种心理安慰,从未想象过会牵连出怎样的后果。
“不被超度的厉鬼是无法像普通鬼魂一样往生的。徘徊在世的厉鬼听见了那句话,选择相信了儿子,执意认为过失方其实是那名女鬼,对她开展了报复。
“我陪厉鬼的儿子一块烧了一会纸,他答应我改口认错,也着实这么做了,但没有用途。厉鬼似乎已经执著地盘桓在403室了。
“我很难过。”
……
2016年1月1日:
“今天家家欢庆,我去403室做客,小陈的女儿是个很可爱很乖巧的小姑娘,但终究受了阴阳冲突的影响,身体和智力都不大好。
“我隐约有不祥的预感,何况我也快不行了,所以席间,我劝女鬼尽快搬走,抛弃这张婚纱照,说不定我还能为她找到一些隐匿气息之类的安全办法。
“她说她不想永远地把婚纱照留在这里,带着女儿搬走,因为这里是小陈最后停留的地方。但小陈的遗言却是希望我永远不告知她她早已死了。他们两人各自封锁了所有的解法,我只能希望我的生命再长一些。
“越长越好。”
手札的内容到这里就结束了。
贺野缓缓合上手札,黎易容随手把它抛给了西装男。灯光还没有熄灭,黑暗还没有到来,黎易容抱起双臂悠闲地问:“串起线索,得到了正确答案,回到主神空间后积分应该就会自动划入账户。你想做支线任务吗?”
“这种楼房应该有天台吧?”贺野平淡地说,转身向门外的楼道大步走去。
走到门槛边他举头上望,果然,作为顶楼的六楼上面还有半截楼梯通往天台,楼梯尽头竖立着一扇沧桑满锈的大铁门,门上挂锁。
贺野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上去,随手一扯,碗口大的链子锁就“哐当”掉了下来,在寂静的楼道里激起一阵回声。
接着他伸手拉开大铁门,迎面没有清风忽来,没有月光,也没有星星。他迈出几步,朝外张望,发觉能被看清的只有天台上的东西、以及对面那栋与这栋楼等高的闪光灯大楼。
除此以外,仿佛连天空也没有。
俯视大地,大地上看不见路灯的光点,环视四面,四面没有其它亮灯的窗口,惟有茫茫黑暗。无边黑暗拥有着令人窒息的重量和令人恐慌的范围。
这显然不是真实的世界。
贺野默然虚掩上铁门,回过头,向楼梯下方的黎易容和西装男说道:“上来看看吧。”
黎易容微微一笑,马上冲他走近。西装男则迟疑万分,问:“真的不需要回答NPC的问题吗?”
贺野完全不理解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问题:“NPC又打不过我们,干吗要回答他的问题?靠近我比较安全。”
说罢贺野重新打开了铁门,迈出门去,为后面的来人让出通路。他正缓缓徘徊着步伐确认天台上究竟都有些什么构造、两栋大楼之间的距离如何,突然之间眼前一亮,看到自己的影子重又出现在了地面上,阴暗的地面光辉猝现,并且是暖光。
贺野眯起双眼,抬眼望了望。
漆黑的幕布之上,一团团火焰飞跃着碎裂着延展开来,有大有小,小的一粒粒担负起了星星的职责,漫天挥洒;大的聚集融合,渐渐化成了一钩弯月,只不过是一钩熊熊燃烧的弯月。不必转身,他也知道是黎易容到了,黎易容走近了。
但他还是暂停其余的动作,转过了身。
“你喜欢我的这轮月亮吗?”黎易容态度懒散地发问。
可是问这句话时,黎易容不知道从哪里弄到了一个塑料袋,把先前替他抓的玩偶鼓鼓囊囊地全部丢了进去,抱了个满怀,配合上那副卓然不群的站姿,模样就十分搞笑。
反正贺野忍不住失笑了一声。
“好月色。”贺野回答他。
黎易容轻而易举地满意了,转而更换问题,问他:“你想从这里跑到对面的楼上去?”
贺野点点头,说:“这栋楼的规则不是不允许下行吗?”
严格说来,下行必然也可以,毕竟他都逼供过鬼魂了。问题在于,强行下行时,所有楼层的鬼魂NPC都会出现攻击玩家,得知了主线剧情以后,其中有几个NPC是贺野不大乐意动手伤害的。
他没将后面的真实原因说出来,不过黎易容好像领悟了,也不追问,只一派赞同,顺便提醒:“没错,但对面也未必可以下行。在对面大楼下行带来的后果你我还不清楚。”
未知就意味着有无数种可能,意味着“下行直接触发违规项,玩家当场死亡”的可能性也一样有,这贺野自然明白。
因此贺野指了指矗立在老式居民楼天台上的小烟囱,解释:“我们不下行,一会我用烟囱劈开这栋楼,等到楼塌到四楼左右的高度,我们就跳过去。”
“……”顺着他的手势,黎易容扭头看向不远处笔直冲天的烟囱,不由得沉默了一下。
贺野是个不拖泥带水的人,说干就干,放下话立刻乘着星月通明箭步迈向烟囱,卷起衣袖,眼跳绿芒,一使劲就把整个烟囱拆了下来。
然后拖着烟囱走到天台的正中心,开始计算劈楼的角度。
那一刻,黎boss忽然重又想起了昔日自己被死对头浮空一眼瞪炸直升机的画面。
他冷静地决定,等回到星际以后要多买几份保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