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越还是未立即放松警惕,他找了个借口进了云歇书房,拿云歇字作上的字同信上的比对了下,终于确认。
这封信真的是云歇写的。
阿越心中的天平到此完全倾斜。
阿越想着,如果找的人是小皇帝,温柔是一定的,毕竟孩子是他的。
阿越还有一点儿迟疑。
云歇刚好进来,疑惑的眉梢轻轻挑起:“你在这做什么?”
阿越身形一顿,若无其事地笑:“阿越闲来无事,想找本书瞧瞧,可有冒犯表叔?”
云歇摇头:“想看什么随便拿。”
阿越将信塞到袖口里,恰似无意道:“表叔,阿越实在耐不住好奇心,想问表叔个问题,表叔能否满足下阿越?”
云歇狐疑瞥他一眼,见他表情可怜兮兮的,眼睛又湿漉漉得像某种小兽,瞬间嘴软:“你问吧,我告诉你就是了,我反正没什么秘密。”
阿越先再三强调声明:“阿越只是有点儿好奇,并无他意。”
云歇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书,微蹙了蹙眉,有点不耐:“你直说,我还能藏着掖着不成?”
阿越轻咳两声,附在云歇耳边小声道:“小皇帝床榻间表现如何?”
“吧嗒”一声,云歇手中的书掉了。
“你问这个做甚么?!”云歇恼羞成怒,毫不留情地推开他,捡起书出去了。
阿越瞧云歇走得急,愣了下,倏然笑了。
答案似乎很明显。
温柔,活好。
阿越给目前孕夫云歇定的择偶标准,小皇帝好像都达到了。
小皇帝和他表叔间还有情意,是绝无仅有的优势。
阿越都已经在盘算怎么恰到好处地把人送到他表叔跟前,脑中突然一清醒。
这件事从头到尾的受益者都是小皇帝,会不会是小皇帝从中作梗引他上钩?
阿越很快打消了自己的顾虑,因为第二天小皇帝叫承禄给云歇送了东西。
陛下如果猜他上钩,这会儿又何必焦头烂额忙于给云歇送东西求原谅?
屋子里,云歇逗着桌上趴着的几只小奶猫,看都不看承禄抱着的卷轴一眼:“公公您拿回去吧,替微臣谢过陛下。”
承禄坚持不懈:“云相当真不看一眼?只是瞧一眼罢了。”
云歇最怕软磨硬泡,抬眸蹙了蹙眉:“那就看看吧,看完公公便拿回——”
云歇后半句话噎在了喉咙里。
承禄不知何时展开了卷轴,那是一幅画,边上盖着萧让的章,是萧让所作。
画上男人眉目清润,噙着淡淡的笑意,立在郁郁葱葱的竹子间。竹子挺拔秀丽又青翠,那人如竹,脊背直挺,脖颈修长,身姿绰约风流。他分明面目温软,骨骼却透着丝硬气,双目皎皎又清透,带着点脱离尘世的清醒。
人比易折的竹硬气,历经人世百态,半点儿不弯。
云歇眼眶霎时不争气的红了,他觉得丢脸,深吸一口气,掩饰好自己的失态,从容走到近处。
云歇陡然瞧见男人柔软发端刻着的娟秀文雅的三个字,昳丽的桃花眼里又剧烈的波光在搅动。
——钟于衍。
画上的男人是云歇的爹。
云歇有过无数幅他爹女装的画像,却独独缺了这么一幅。
他也想过自己提笔画,可是他画技着实拙劣,画不出他爹半分神韵来。
这是他一辈子的遗憾。
可萧让……
云歇在他爹死后十余年,第一次见到了他爹男装的样子。
清润而雅人如玉。
边上小字是一朝天子所题,像是某种暗示,皇帝为钟于衍正名。
承禄就要把画收起,云歇忙拿过,紧抱在怀里不肯松手:“微臣收下了,公公替微臣……谢过陛下。”
他这句中间稍稍停顿了下,让承禄听出区别来了。
上一句是敷衍,这句是打心底地道谢。
承禄也暗叹,陛下最近终于有那么点儿开窍的意思了。
云歇见承禄盯着自己瞅,以为他要废话要回,当即警惕起来:“我也不是白要的,我同他换,他要什么我都给他。”
云歇环顾四周,抄起自己最喜欢的名贵方砚就往承禄手里搁,还嫌不够,找了找,从边上翻出用布巾仔细包裹着的书,毫不犹豫地塞进了承禄手里。
“这是《玉女心经》的孤本,前几朝遗失,被我有幸买回,全天下只此一份。”云歇语速极快地说着,想为他的东西增加价值。
承禄呆若木鸡,陛下不是要跟云相交换的意思啊……
云歇见他发呆不语,以为是不够,一时半会儿想不起书房还有什么值钱的,瞥了眼手边的几只小奶猫,尴尬道:“……要不给陛下带去两只?”
“……”承禄咽咽口水,终于回过神,把到手边的猫推回去,“这画是陛下送云相的,云相安心收下便是,不用投桃报李。”
云歇怔然,萧让……送给他的?
不是别有图谋?
只是一份礼?
云歇心微微触动了下。
云歇还是于心不安,拿了人家东西又一时半会儿报答不了,让他整个人陷入了微微的焦灼。
云歇灵机一动,正色道:“那公公将这《玉女心经》带回去,微臣并非投桃报李,只是偶发奇想,想送陛下一份礼。”
承禄:“……”
“微臣送陛下礼,公公总没必要推拒?”
承禄只好接过。
云歇因画的面子,和颜悦色地和承禄寒暄了几句,承禄受宠若惊地走了。
云歇对着画痴痴看了会儿,猛地想起什么,脸色瞬间变化莫测起来。
云歇强作镇定叫回书童,微颤着声道:“我、我方才送了承禄什么?”
书童不明所以:“好像叫……玉、玉什么经?”
云歇心道一声完了,霎时脸如火烧,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被画勾|引,脑子不清醒的时候,都送了点什么啊……
《玉女心经》是前前朝流传颇广的……性启蒙读物,里面不乏……种种令人血脉贲张的插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