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娘子没吱声,只把孩子递出来。
等我抱着孩子走过去,林冲已经把休书写好,双手递到张教头手上,张教头哭得老泪纵横,直说休书他是接下来了,却绝然不会再把闺女再嫁与旁人,只望林冲好好改造,争取早日回京,一家人再次团聚。
林冲戴着重枷,没有办法抱孩子,伸手摸了摸孩子的脸,将心一横,转身随着那两个押差就走了。
他这一走,张老爷子再也绷不住了,六十来岁的人,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他一哭,孩子也跟着哭。
我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扶着老爷子,正不知道该是先哄那一个,只听马车里传出林娘子的一声哭喊:“林冲,你好狠的心啊!”
她竟不管不顾地从车里跳下来,提起裙子就去追林冲。
我生怕她出事,抱着孩子就去追。
天可怜见,这个坚强的女人,刚才是怎么强撑着一声没吱,强憋到现在的。
山路岖崎,林娘子追得头发乱了,鞋也掉了,完全没有了体面,远远地看到林冲的背影走上山坡,林娘子撕心裂肺地叫了一声:“官人啊!”
林冲回头看了一眼,似是怔住。
不远处,鲁达和武二也听到了动静,提着武器跑过来,一把将林冲他们几人截住。
鲁达二话不说,提了戒刀上去就要杀那两个解差,被林冲给死死拦住。
林冲道:“师兄万万不可!西门大官人好不容易才将我改判了罪责,你若是杀了这两个官差,定然又会惹祸!”
鲁达不信:“林教头,你说是西门庆救的你?”
林冲点头,一旁的武二看了鲁达一眼,鼻子里面哼了一声。
我护着林娘子抱着孩子一起走近了,林娘子扑到林冲的身上就哭:“官人,你好狠的心啊?当真就忍心休了我?”
林冲被她这么抱住,身子也是一僵,别过脸,眼泪潸然而下。
鲁达是个和尚,自是看不得这般男男女女搂搂抱抱的场面,转身到一旁去了。
武二也是不好意思,走到面前盯着我怀里的孩子看了一会儿说:“这孩子长得真象林大哥。”
我啧了一声:“你这不废话吗?”
武二笑了,抬手替我展了展额头上的汗,鲁达原本是站在我们旁边的,一看这情形,把眼睛一翻到旁边去了。
武二又盯着孩子看了一会儿:“你儿子也是这么大了吧?”
我把小家伙抱在怀里逗了逗:“嗯,跟他差不多,白白胖胖的,也可招人痛哩。”忽又想起个事儿来:“二郎,你是不是在沧州买房子了?”
“才没有。”武二故意嘴硬,耳根却红了。
“嘿,小样儿的,还不承认?我都见过时迁了,说是你要做花岗岩的大炕,纯铁的马桶,还说是我喜欢,难不成那房子是给我备的?”
武二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说:“嗯。”
心里头甜的我啊,拿着胳膊照着他身上就怼了一下。
“看你那个闷|骚样,这么说你挺早就打算置备家业跟我过了?”
武二的脸更红了,又默了一会儿:“我是有这个打算,可是你家里头那边……你那些女人和孩子……”
“我两头都顾呗!”
眼瞅着武二脸色又变,赶快又道:“啧,看你又想到哪儿去了?我年前已经休妻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府里那些美妾也个个都有安置。
我走前说了西门府是她们的家,她们只管安心住着就好。至于我呢,我可得跟着我最心爱的那个人一起过。”
武二的眼睛亮了亮,咬着嘴唇往一边看,嘴角的笑容绷都绷不住。
看他这个小模样儿,真能酥死个人,好想趁着没
人注意再多亲他几口,回头四处打量了一眼,却不由得呆住。
只见空旷的山坡上,林娘子孤伶伶一个人站着,面如死灰。
天,这是个什么情况?
我赶快抱着孩子跑过去:“林大嫂,林大哥这是……”
林娘子无神的眼睛看向我怀里的孩子,慢慢伸出手来:“宝儿,来,让娘再抱抱。”将孩子接过去在怀里轻轻拍了两下,又递回来道:“这孩子跟大官人好亲。”
我张着眼睛冲山梁上看,只见鲁达护在林冲旁边,与那两个解差已经走出了好远,他们适才又跟林娘子说什么了?怎么就突然把人家一个女人自己丢下了?
回头看向武二,武二也看了看我,同样一脸迷茫。
两个傻老爷们儿还都没省过神来,突然听到旁边的井里头“扑通”一声响,却是林娘子已经跳进去了。
这可把我给吓的,把孩子往武二怀里一塞,伸着脖子也往井里跳。
井口极窄,她一个妇人骨架小刚好能滑进去,我一个大老爷们肩膀太宽,身子在井壁上卡住当了一下,武二上前一把拉住我的腿。
我伸着两只手拼命去抓林娘子,她此时整个人已经浸在水里头了,就露着两只脚在外面,我又挣扎着往前拱了拱,终于能够着她的脚,冲着武二喊:“二郎,快点把我拉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