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大颤着手指向我:“二郎,是你亲眼所见,西门庆他为了图你嫂嫂,就给我下了毒!是他杀了我,二郎,你可要给我报仇啊!”
武松瞪眼看着我:“西门庆,真的是你害我哥哥?”
我急声道:“不是的,二郎!你听我解释……”
武大突然一声惨叫,睁着流血的眼睛断了气,那根手指依然指向我。
“大哥啊!”武松将武大抱在怀里,仰天发出一声怒吼。
身侧的潘金莲突然贴了过来,盯着我的脸道:“大官人,奴家爱你,奴家要与你作十世夫妻,教这武大去死吧!他死了,也免得挡着你我二人做夫妻!”
周围的人群立马炸了,争着抢着指证我:“武都头,就是这奸夫,当街毒死你家大哥的,这□□与他相好早已不是一日两日!我们适才全都看到了。”
“对,我们皆可作证,这个西门庆早日里就走过你嫂子的暗门子,还叫自家大娘子捉了奸去!”
“这个西门庆,号称个全县首富,竟然做下这等不义之事,为了谋人家女人,当街毒害人家丈夫。武都头,你可断然不能饶他!他杀了你大哥,我们可都是亲眼所见。”
众人七嘴八舌,直吵得我头昏脑胀。
看着这些或远或近的面孔,有我的街坊邻居,有我生意场上的朋友,有在这县里经常来往的人物。
往日里,他们皆围着我大官人长,大官人短地叫着,此时却要这般落井下石,真不记得往日里曾经如何得罪过他们。
迎向武松那双血红的眼睛,我蹭着地面后退:“不,二郎,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杀你哥哥,之前与你嫂子的事情也有因由,原想等着你回来了,我仔细向你解释,未想到会出这样的状况,我们还是朋友的对吧?是朋友的话,就求你信我……”
武松用手指着我,眼含热泪,抖着嘴唇半天未说出一个字来。
我看到他的手慢慢垂了下来,按在了腰间那把割鱼刀上。
头皮陡然一紧,我从地上跳起来转身要逃,他突然把我擒在手里往怀里一扯,大叫一声:“去死吧!”
手起刀落,一道热血直喷出十丈多远!
我惨叫一声,跌倒在地上。
睁眼却见,潘金莲那张脸带着痴迷的笑容直迫眉睫,她呢喃着叫了一声:“大官人啊……”
将身子往我的身上一倒,热血顿时沾透了我的衣裳。
武二又是一声大喝,将潘金莲扯将回来,顺着腹部一刀斜劈上去,那妇人腹中肚肠便一起淌在地上,整个人就象个陡然空掉的皮囊一样,被他卡着脖子抓在手里来回晃着。
夕阳把他们两个人的影子映成一抹惨红,就象电影末尾的剪影。
我从来没有见过武二如此残暴的样子。
这,还是我深爱着的那个人吗?
人群的惊叫声此起彼伏,我怔然看着腹内空空的潘金莲从武二的手中跌落,以一种极为怪异的姿势躺倒在大街上,她的脖子被砍掉了一半,此时脑袋扭在背后,还在诡异地看着我笑。
她的腹内已经没有了五脏与肚肠,空空的皮囊倒在一处,整副内脏却掉在另一边。
武大七窍流血,全身紫黑地倒在不远处的地方,一根手指依然死死地指向我。
武二喘着粗气盯着他们的尸体看着,原本英俊的五官因沾着血迹如同凶神。
我茫然抬头望着他,他亦缓慢地回过头来看向我,眸底是惊人的狠戾。
远处传来了柴进的声音,他大声喊叫道:“武松,休要伤了大官人!切莫伤他,切莫伤他!”
我恍惚叫了一声:“大哥,快来救我!”
身子一软,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
混混沌沌,恍恍惚惚。
与武松初相见时那一眼惊鸿。
在山间共浴时那满目惊艳。
在沙场上的舍生相护。
曾发誓要珍藏一生的记忆,此时全都被搅得残破不堪。
眼前只留下潘金莲被掏空的躯体。
武大七窍流血的尸身。
割鱼刀的寒光。
潘金莲掉在地上的肚肠。
武松逆着光的身影,还有他看不出情绪的五官。
一帧帧,一幕幕,不停在眼前辗转。
被这些镜头几乎要逼得疯了,却偏是醒不过来。
隐约觉得是柴进坐在身边与我说了些话,又问了大夫我的身子怎么样?
柜上郎中道:“大官人的身体底子本是极好的,只是那一日受的惊吓太重,得将养些时日才好。”
柴进便叹了口气,替我掖了掖被角道:“小弟,你先仔细将养着,二郎那里的事情还要我去打点,待我将他的事情管待完了,再来看你。”
我想应他,又开不了口,耳听着门外车马声响,却是他已经走了。
然后月娘又来了,进门就与几个姐妹抱头哭了一场,她说:“大官人啊,我初时不教你与那个潘姓妇人来往,你非是不听我的,如今招下这等祸事。
亏得那日那位紫衣相公来得巧,死活拦住了武二,要不然,怕是你也与那潘姓妇人一样的下场了!”
话说完了,她便坐在床前又哭骂我,说我不知好歹,骂我强要休妻,骂我狼心狗肺不知自重,然后又骂武二,说他将我害成这样,合该凌迟了他。
之后又骂那潘姓妇人与武大,将所有该骂的人骂完了一遍,她却还是不走。说要留下替我支持家务,万不能待我醒来,看到这个家里头乱了。
吴千户进来扯她,说原是背着我丈母娘教她回来看我一眼,她这看上一眼便不回去,教外人知道,岂不是落了笑柄?
眼瞅着月娘死抱着床柱不走,吴千户发了脾气,硬是把她给抓起来扛着,强行背走的。
再然后,县太爷又来了,身后跟着温良玉,进门先是象模象样地慰问了一下我的病情,然后就坐在床前开始叨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