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元帝叹了口气,道:“你也知道,朕确实是看不上你,你这驸马虽是长乐用命威胁来的,可到底是她的驸马,是要同她过一辈子的人,朕只盼着你们好,盼着你对她好,若你有什么不满的,心里实在过不去,难受的紧,只管来怨朕,来恨朕,可别对她不好,她当真敏感的很,嘴上便是不说,心里指不定得多难过,朕的皇儿,朕自个儿都舍不得让她难过。”
听了景元帝的话,高嗣突然又释怀了,那些细微的差距,外人眼里的看法,其实并不重要,在沈卿卿没同他说以前,他不一样是准备好了,要当好她的驸马吗?哪怕为人不齿,他也准备好了。
他认真想了想,许是沈卿卿对他太好,好到超出了心理预期,他才会肆无忌惮,一旦习惯起一个人的好,想是会忘了自己的身份。
习惯,当真是件可怕的事。
高嗣想了很久,才对着景元帝道:“陛下放心,只要有草民在一日,定会护得公主安乐无忧。”
安乐无忧这四个字,从十六岁的少年嘴里说出来,沈承业本是不信的,凭他的能力,凭他的身份,他凭什么敢说出这四个字?然而在看到他眼中的认真,那郑重的神情,沈承业又莫名觉得,他或许该信他一次。
“行了,既已接过圣旨,那你就是大梁的驸马,日后也别再自称草民,叫人听了笑话。”
“臣明白。”
高嗣出了宣政殿后,有位公公说是有贵人要见他,高嗣托词家父在等自己,拂了贵人的意后,就往宫门方向走。
高嗣走了有段距离后,见到了传说中的贵人,她应该是抄了近路,跑的气喘吁吁的,一见到他就冲了上来,把他拉着往没人的地方走,挣都挣不脱。
沈卿卿把他拉到一处没人的阴凉地,朝着他仔细看了看,眼眶就红了,“你躲着我做什么?”
高嗣无奈地笑了笑,“我躲着殿下,就是不乐意见到殿下这副模样,眼睛红的跟兔子似的,不知道的人见了,还以为是我欺负你呢。”
“谁说你没欺负我?你就是欺负我了!”沈卿卿红着眼睛道,“让你放机灵点,怎么就不听呢?这下好了,脑袋包的跟个粽子似的,丑死了。”
高嗣看着她问:“殿下嫌弃吗?”
“嫌弃,当然嫌弃!”沈卿卿的泪水啪嗒掉了下来,“都把本宫给丑哭了,怎么能不嫌弃?”
他额头的纱布包了一层又一层,但血迹还是隐隐渗透了出来,可想而知伤的有多深,他刚才走路时两腿都不稳,一僵一僵的,但现在又站的笔挺,若无其事的模样,还真把别人当傻子呢?
高嗣没想到沈卿卿的眼泪说掉就掉,顿时心慌起来,“我都没哭,殿下哭什么?别哭了,是我不好,我以后放聪明点,不会再不懂……”
“好了好了,我又不是真的在怪你。”沈卿卿用手堵住了他的嘴,柔声问,“疼吗?”
软乎乎的触感传来,还带着淡淡的花香,高嗣的脸徒然一烫,他把她的手拿下来,轻声道:“不疼,这点伤不碍事。”
“你高嗣又不是铁打的,不疼不疼,怎么会不疼?”沈卿卿伸手按住他的肩,高嗣不知道她要做什么,想要后退时,被她按的更牢,“别动!”
高嗣看着她踮起脚尖,越靠越近,只觉得胸膛处在不断跳动,甚至连气息都屏住了,沈卿卿是要做什么?这是在宫里阿,要是被人看到……
这么想着,他的心越跳越快。
扑通……扑通……扑通……
罢了,高嗣心一横,喉结滚动了一下,这里这么偏僻,应该不会有人路过,要是有人路过,大不了……
“呼……”高嗣的内心还在不断挣扎时,他的头上吹来了一股风。
沈卿卿的神情无比认真,仿佛在做一件特别严肃的事,她的睫毛长又软,眼睛黑溜溜的,正全神贯注盯着他的额头。
高嗣还没从这落差中回过神来,沈卿卿又鼓起了腮帮子,往他包扎严实的伤口处,很轻很轻地吹了一口。
高嗣的心跳不再快了,因为他发现,当他看到那双认真的眼睛时,不止是心跳,就连血液,都停止了。
那种从灵魂深处萌芽出来的暖意,就在一瞬间卷袭了全身,沈卿卿又吹了几口,放开手笑眯眯问:“有了本仙女的仙气护体,还疼吗?”
“不疼了。”这次是发自内心的。
其实高嗣还想告诉她,不止不疼,还觉得甜甜的,暖暖的,舒服极了,他觉得他赚大了。
沈卿卿破涕为笑:“你真是个傻瓜!”
高嗣想,他可能是真的傻了。
沈卿卿从怀里掏出手帕,是那方绣着她小字的手帕,塞到了他手里,“拿着。”
高嗣攥起手帕,开始擦她脸上未干的泪痕,沈卿卿想要后退,他一把按住了她的肩,轻声道:“我回去会洗干净,好生放着。”
她给他呼气,他给她擦泪,高嗣觉得很公平。
虽然他想不公平一些,比如沈卿卿正垂着眼帘不看他,面颊有淡淡红晕,他很想抱抱她,亲亲她。
想了想场合,算了,来日方长。
待下次见到沈卿卿,在掀开她的盖头后,他再告诉她,其实他当初,是真的很心动。
送完沈卿卿,高嗣走出宫外,却不见高由松等他的身影,甚至连高家的马车都没备着,他只有上了原先那匹马,一路骑着回到了高府。
到了高府,不见高由松和柳韵的身影,就连张叔也不在,全府上下都弥漫着股奇怪的氛围,他随便问了几个下人,都支支吾吾着不肯回答。
高嗣恼了,只有拿卖身契做威胁,才有人扑通一声跪地,说了实话:“少爷,您可千万别说是小人透露的,老爷夫人都让全府瞒着不告诉您,那冉家……冉家的姑娘,就在不久前,上吊自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