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许久,一直等到天色渐暗,皇帝心中都渐渐开始绝望起来的时候,殿中才终于传出了一声婴儿的啼哭。
那声音弱小的像是猫叫一般,让人听着都要不自觉地皱起眉头,心中也不自觉地升起了一股担忧。
太弱了,这样的身子骨,如何能保全得下来?
太医们心怀忐忑的看着皇帝,小心翼翼的回禀道:“陛下,昭妃娘娘顺利诞下了小皇子,母子平安,只是……”
“小皇子在母体中太久,如今虽然已经顺利诞生,却有些先天不足,需要好好将养着才行。”太医的用词十分委婉,“昭妃娘娘也是如此,必得好好的养着才行。”
说是养着,太医甚至都没给开出来任何的汤药,很显然昭妃的情况不容乐观。
皇帝的脸色阴沉的仿佛能滴下墨来,他紧紧地皱着眉,脸上半点喜悦的表情都没有,反而看上去似乎颇为恼怒。
这个时候,他对这对母子的厌恶已经达到了顶峰,若不是班若贪心不足,又怎么会在他唾手可得的祥瑞之兆上添上了一层阴霾?!
若不是她到底拼死把孩子给生下来了,他定要让她好看!
“既然如此,就让昭妃好好养着吧,朕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只要让她们母子活着就行。”皇帝说得无情极了,“小皇子交给你们了,洗三、满月的时候,务必要让他看起来无恙,明白了吗?”
太医们被皇帝这番无情的话说得心头一颤。
“看起来无恙”,实际上呢?
皇帝真正想要表达的意思并非口头上说出来的这么简单,他也不需要再更深入的说些什么,已经足够让在场众人领会他的真实想法。
“臣等遵旨……”太医们郑重其事的叩首,心中为这位可怜的小皇子哀叹。
生在皇家,生在这个时候,与他而言绝非一件幸事。
甚至对他来说,活下去都在不断的朝着不幸的方向迈步前进,有些时候死亡反而是一种解脱。
可怜,可叹!
“陛下且慢!”就在太医们为小皇子哀叹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众人抬眼看去,呼呼啦啦走进来一大堆人,为首的正是曾经很长一段时间里宫中唯一的女主人,如今已经许久未曾出现的傅安宁。
“宁儿?”皇帝惊讶极了,他看向了傅安宁走来的方向,未曾料到她竟然会出现在这个地方,出现在这个时候,“你不是闭宫静养,不肯出来吗?如今怎么又舍得出来了?!”
他的语气中完全没有久别重逢的欣喜,反而充满了不耐,仿佛看到的并非他已经许久未见的爱人,而是一个让他十分看不顺眼的女人一样。
这样的态度别说是傅安宁身边的人了,就是太医们,还有班若身边伺候的宫人,心中都忍不住闪过一丝诧异。
傅安宁却半点也没有把他这般异常的态度放在心上,她很明白皇帝为何会如此。
将近一年未曾见到傅安宁,朝堂之上傅家也像是销声匿迹了一般,皇帝在后宫妃嫔们的吹捧下变得有些飘飘然,如今再看到傅安宁,他很难再找回最初那种俯首帖耳,忍辱负重的感觉。
“陛下忘了?当日闭宫之时臣妾让绿蕊回禀过陛下,待皇嗣诞生之日,便是臣妾重回宫中之时,昨日平贵人诞下了皇长子,今日冷宫中的田氏又为陛下生下了皇长女,如今还有昭妃生下的小皇子,后宫中一下子添了三个孩子,如此幸事,臣妾岂能不来?”
傅安宁一边说着,一边直接绕过了皇帝走到了产房前面,看她的样子似乎想要直接闯到产房里面去,旁边的太医们连忙阻拦,道:“娘娘,产房血腥,小心冲撞了。”
“你们拦我作甚?我都听说了,昭妃生产前服了催生药,才导致难产,一直挣扎了两天才把孩子给生下来!从前本宫闭宫不问世事,这后宫之中规矩全乱套了,如今本宫既然已经出来了,就不会再坐视不理,任由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在后宫之中发生!”说罢,傅安宁直接推开了太医阻拦的胳膊,抬脚便走进了产房之中。
正如太医们所言,产房中血气重,一进去便有一种血腥味混杂着屋子里面的热气扑面而来,其中还夹杂着一些稀奇古怪的,难以分辨的味道,让人恨不得立刻捂住鼻子退出去。
傅安宁皱着眉掩了掩鼻子,从外间一直走到了里间,又走到了床前,昭妃脸上没有一点血色,整个人就像是从水里面捞出来的一样,若不是还有些微弱的呼吸,傅安宁几乎要以为躺在这里的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为何不给昭妃清理一下?还有这屋里,既然知道产房中血气重,为何不将昭妃送到对面西里间去,还要在这产房之中捂着?”傅安宁质问着。
“回禀贵妃娘娘,是太医嘱咐的,说我们娘娘产后身子太弱,不能随便搬动,更不能受凉、见风,只能用厚厚的被子捂好。奴婢们知道产房里面气息驳杂,可若是随意异动,说不准还会出现什么危险的情况,奴婢们没有命令实在不敢轻举妄动啊!”小宫女说得极为伤心,看得出来她对班若十分忠心,也是真切的在为班若如今的处境而感到难过。
傅安宁重重的“哼”了一声:“说到底还是她自作自受,若不是她想抢在众人面前诞下皇子,节外生枝,又如何会出现如今的情况?”
闻言,小宫女“噗通”一下跪在了傅安宁面前,她一直强忍的泪水在这个时候也终于憋不住了,她跪倒在傅安宁面前,一边哭泣着,一边回禀道:“贵妃娘娘,我们娘娘是冤枉的,她从没有想过要刻意赶在众人面前生产,那碗药……那碗药明明是安胎药,是娘娘每日都会喝的药,怎么会成了催产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