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这绝对不行!”
傅安宁惊愕极了,她发现营帐中所有人都在思考李衡思这个建议到底是否可行。
这对于她来说简直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你们疯了吗?!”她“蹭”的一下站了起来,眼中充满了震惊和愤怒,“你们有没有想过,‘傅安平’这三个字对于雍城,对于雍城的百姓们来说意味着什么?!为了一场未必能有结果的诱敌,就要把雍城百姓的希望,雍城百姓的信仰拱手送出去?!你们疯了吗?!”
她看起来愤怒极了。
在座众人面面相觑,他们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还没等他们开口,李衡思再次站了出来。
他笑着看向傅安宁,笑意却不达眼底,语气温柔,却依然能够听出他的不耐:“宁儿,如今我们在谈论的是军务,是家国大事,我知道你挂心舅兄,可你要知道什么是轻重缓急,什么是公私分明!”
“你离家出走本就不该,如今又在这里,以女子之身对军务大事多加置喙,实属不该!”他习惯性的教训着傅安宁,“你和冬儿速速退下吧,回去做你们该做的事情,莫要再多管一些不该你们管的事情!”
李衡思训斥的痛快,却没有注意到身后雍城的将领们看待他的眼神是多么的震惊。
谷醉冬将一切尽收眼底,她心中下意识的“咯噔”了一下。
似乎……傅安宁在雍城的地位,似乎比她想象的要高出许多?!
不,也许这些人只是看在哥哥的面子上,才会对傅安宁多加敬仰,他们一定不知道傅安宁的真实身份,他们一定不知道傅安宁并不是傅家的女儿,并不是傅安平的亲生妹妹!
等他们知道真相以后,一定会将所有的注意力,所有的崇拜和另眼相待放在她的身上!
谷醉冬如此安慰着自己。
李衡思完全不知道后面发生的这一切,他高高的扬着下巴,仿佛如今不是在雍城的营帐之中,而是依旧在他们李家的大宅之中一般。
他带着一副施恩一般的态度等待着傅安宁的反应,在他看来,政务本就是男子才能触碰的东西,傅安宁一介女子又怎能去触碰!她私自跑到雍城,孤身一人,舅兄一定是没了办法,才将她带在身边。
如今他呵斥一番,才能真正帮舅兄解决麻烦。
他以为傅安宁还会像从前一样对他言听计从,可他忘了什么叫做“今时不同往日”。
傅安宁“蹬蹬”几步冲到了李衡思面前,在所有人都还来不及反应过来的时候,“啪”的一下,一巴掌毫不留情的打在了李衡思的脸上。
脆生生的巴掌声在营帐中响起,在座所有人都被震惊了,他们瞪大了眼睛,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身边的同袍们,又将目光移到了傅大人的身上,见他也是一脸的震惊,他们暗暗咽了下口水。
宁姑娘……
当真是个泼辣爽利的性子。
“你!你竟敢打我?!”李衡思的声音控制不住的高高的扬了起来。
傅安宁毫不示弱,喊出来的嗓门只会比他更高:“我有什么不敢的?!李衡思,你别忘了,你我现在已经毫无关系,你若还想再拿从前那套来压我,做梦!”
“老娘和你和离之前就已经恶心透了你这么个虚伪的人渣,你们王八对绿豆看对了眼儿,垃圾配狗屎天生一对儿,老娘嫌脏不跟你掺和,你还蹬鼻子上脸了是吧?我告诉你,这里是雍城,是雍城的营帐之中,不是你李家,在这里还轮不到你对我指手画脚!”
“你若是再敢对我瞎嚷嚷,摆出你那副穷酸秀才的模样,老娘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让你知道什么叫厉害!”说着,傅安宁直接抽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匕首,狠狠地扎在了木质的桌案上。
寒光闪过,李衡思被吓得“蹬蹬”后退了两步,又被身后的木凳阻拦,一屁股坐了上去,好不狼狈。
他这幅模样怂透了,在座众人即便顾忌着他的颜面,又顾忌着还站在上首的傅大人,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你……”李衡思只觉得自己受到了极大的羞辱,他觉得这是自己人生中最大的耻辱!
傅安宁,她竟然敢和他动手?!她竟然真的敢和他动手?!李衡思气得整个人都哆嗦了起来。
可目光再触及到傅安宁拔/出来的那把闪烁着寒光的匕首,哪怕他有再多的不敢,再多的愤怒,在这个时候,他也只能恨恨的咽了下去。
泼妇,这就是个泼妇!他在心中疯狂的呐喊着。
眼看着傅安宁已经占据了上风,成功的将李衡思的气焰压下去,傅大人才终于开了口:“好了,这是军帐,你们瞎闹什么?”
他的语气仿佛这只是一场小孩胡闹的闹剧一般,根本没把动刀动枪的事情真的放在眼里。
因为他知道,傅安宁不会真的杀了李衡思,她只不过是吓唬他一下,让他老实一些罢了。
“舅、舅兄?!”李衡思顿时瞪大了眼睛,他偏过头吃惊的看向傅大人,难以置信的喊着,他真的不敢相信,李衡思竟然要偏帮着这个冒牌货,竟然拉偏架?!
“唉,是啊,宁姑娘出出气就得了,还把匕首都拿起来了,你这脾气还真是够劲儿,以后要是谁娶了你啊,恐怕方圆十里的贼都不敢上你家去行窃,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得被宁姑娘生剁了成饺子馅。”老周哈哈大笑着,话语中也全然是一副偏帮着傅安宁的意思。
“嘿,你还别说,咱们边关就得要这样的女子多些才行,那些个柔柔弱弱的,连个家都撑不起来,整天哭哭啼啼的能干什么正事?反倒是宁姑娘这样的,你出来进去都能放心把全家交到她手里。唉,只可惜老赵我早已经成亲了,要不然,我就是冒着被大人从城楼上扔下去的风险,我也得求娶宁姑娘。”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喏,看看那边儿的小虞,那小子早就已经先下手为强了,仗着自己是大人的护卫,直接跟在了宁姑娘身边,哪次宁姑娘去城外忙活的时候不是他跟着?忙前忙后那殷勤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倒插门进傅家呢。”
“你快闭嘴吧,小虞那双眼睛快剜死你了,这事儿他自己一直殷勤的干着,可宁姑娘一点儿都不知道,这傻小子现在还单恋呢,你这么当着众人的面捅出来,等着吧,这小心眼儿的回来非找你好好的切磋一顿不可!”
话题中心的小虞已经急得快要跺脚了,他又是气急又是羞恼,耳根处都已经泛起了红晕,一双眼睛到处乱转,一时间竟不知道该狠狠地瞪向那两个最快的人,还是该去看看傅安宁的反应。
在众人的哄笑声中,小虞重重的咳嗽了两声,故作严肃的提醒道:“军帐之中,切莫喧哗,如今正在讨论正事呢,你么瞎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到最后他还是忍不住气恼的抱怨了一句。
众人又是一阵哈哈大笑,傅安宁也仿佛重新认识了这位一直跟在她身边的沉默青年一般。
她竟从未发现他有这般心思?
不过如今说什么都为时尚早,雍城之危近在眼前,她现在所思所想,全部都是该如何解雍城之危。
她狠狠地瞪了一眼旁边的李衡思,直接将桌上的匕首抽了回来,锋利的匕首在空中划过响起一阵破空的声音,让李衡思心中又是一颤。
“我的态度就放在这,‘傅安平’绝对不能轻易涉险!”她重点咬在了“傅安平”这三个字上,无关个人情感,也无关她与傅安平之间的亲情,站在为公的角度上,谁去充当诱饵都可以,唯独“傅安平”不可以!
傅安宁一脸严肃,仿佛无论是谁跳出来说服她,她都要和那人大干一场一般。
她以为自己还要面临一场众人的声讨,还要再次舌战群儒才能将这些死脑筋的军/官们说服,可她万万没想到,在她讲这番话说出来以后,众人却笑呵呵的看了她一眼,仿佛交换了什么心照不宣的意见一般。
这是在搞什么?傅安宁一头雾水。
众人自有成人之美的心意,这个时候,干脆把小虞给推了出来,让他来解释。
小虞被推搡着来到了众人面前,他颇为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小声说道:“宁姑娘,你误会了,大家并没有让大人去以身犯险的意思。”
“什么?”傅安宁不解。
旁边的李衡思和坐在傅大人身边的谷醉冬瞬间僵了一下,他们互相对视一眼,心中闪过一丝急切。
或许是害怕自己的建议真的被弃用,李衡思忍不住再次开口劝说了起来,道;“舅兄,请你千万慎重考虑一下我的建议,虽说要你冒些风险,可风险并不算大,周围还有大军相护,只要诱敌深入,就可以一举歼灭蛮族大半力量,这场战争就能够更快的解决!”
“舅兄,千万要三思啊!”他语重心长的说着。
实际上他已经快要急疯了,他早已经筹划好的一切,只要这场战争结束,他就可以摆脱蛮王的控制了!
可如今眼看计划即将成功,却被傅安宁一番闹腾让他的期盼彻底成为幻想?!他现在只恨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有痛下杀手,直接将傅安宁这个该死的女人给杀死!
“李大人此言差矣。”在面对李衡思的时候,小虞可没有那么羞涩,他直接抬起了头,一张清秀的脸上挂上了十分严肃的表情,“李大人将大人比作诱饵,想法实在不切实际,我等念在李大人初来乍到才没有反驳,可这并不代表我们赞同李大人你的想法。”
“大人是我雍城的支柱,岂能轻易的为了诱敌而去涉险?这样的道理宁姑娘清楚,你却一点儿也不清楚。”他的语气并不激烈,可说出来的话却一点儿也不留情面。
这一番话说得李衡思脸上又青又白,他死死的咬着后槽牙,想要辩驳一番,可当他抬起头看向周围的时候,才发现所有人都带上了一脸的赞同。
竟真如这小子所说的,所有人都不赞同他的想法?
李衡思心里顿时紧张了起来,他只能硬着头皮解释道:“我只是,只是提出这么个建议,总不能就这样一直拖延下去,若是真的等到蛮族反应过来的那一日,周围的百姓们可就都遭殃了!”
或许是做贼心虚,他解释的时候都觉得自己有些底气不足。
他却万万料想不到,在场众人都是从生死之际摸爬滚打过无数次才活下来的,他这番异常的举动在瞬间变引起了所有人的警觉。
众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最终还是由傅大人开口道:“衡思也是为了战局,你们何必吓唬他。”
他摆了摆手,等众人重新坐下以后,才继续说道:“这法子倒是可以一用……”
话音未落,众人“蹭”的一下又站了起来,连声道:“大人?!不可啊!”
傅大人丝毫不受影响,继续说着:“鱼饵未必一定是我,只要放上他们想要的东西,疯狂想要的东西,那么鱼饵一定会上钩。”
***
什么是蛮族大军最想要的东西?除了傅大人的性命,便是粮食,是能填饱肚子的粮食。
经过一个冬天的饥饿折磨,蛮族幸存下来的人仿佛得了粮食饥/渴症一般,像是一只又一只的仓鼠,每每见到粮食都要疯狂的囤积起来。
这是饿怕了。
于是,当一支不知从何而来的队伍运送着大批粮草来到雍城附近的时候,蛮族的将士们便像是闻到了腥味一样,第一时间便发觉了这批粮草的动态。
他们才不管这一批粮草是要送到哪里去的,他们只知道,让他们看到了,这便是他们的!
一场疯狂的追逐在平原上展开,后面的轻装简行,骑着战马在广阔的平原上一路奔驰而来,飞快的缩短着与前面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