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家军的到来瞬间改变了局势。
那些人原本以为南京城已经是他们的囊中之物,他们正在享受着胜利的果实,正在肆意的发泄着刚刚从战场上下来残存的恐惧,愤怒,以及劫后余生的庆幸,他们以为自己已经安全了,他们已经彻底从备战的状态中脱离了出来。
可对面的人不一样,他们本就是为了救援而来的,一路顺水而下没有经历半点波折,船上的每一个人都已经做好了随时投入战斗的准备。
以有心算无心,以有准备打无准备,纪家军在瞬间占领了绝对的优势,哪怕对面的人装备精良,一时间也只能被他们压着打。
“撤退!撤退!撤回南京城!”眼看局势越来越糟,敌人的将领只能站起来大声的喊着。
这一下便暴露了他的所在,一下子吸引了所有的火力。
如今的纪家军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他们被仇恨支配着,只要看到对方有一点冒头的迹象,便会疯狂的开始发起进攻。
于是,那边的将领刚刚冒头,话都还没来及的说出几句,便被飞驰而来的子弹打成了筛子,直接倒在了地上。
他们被纪家军这种不要命的打法给惊呆了,只能不断的躲避着,逃难一般的向南京城中而去,一路丢下了无数的尸体,终于成功逃回南京城。
城内外的局势一下子颠倒了过来,从前守城的是中央军,攻城的是敌人,如今守城的变成了敌人,而攻城的却变成了国人。
***
城中。
大将躲在隐蔽处悄悄地往外面看着,他甚至都不敢冒头,生怕自己在下一刻也会变成筛子。
他震惊的看着外面纪家军不要命的打法,心里直骂娘:“不是说中央军已经撤退了吗?!这又是哪儿来的!他们怎么像疯了一样?他们不要命了吗?!混蛋!”
“他们……他们在长江边上登陆的……”好不容易从纪家军手上逃回来的士兵们小声回答着,他们话语中的含义已经非常明显了。
从长江边上登陆,那便是亲眼看到了他们做的事情?
即便是凶残如他们,也不得不承认那些事情确实会让对面的人疯狂。
大将手攥成拳在石栏上狠狠的击打了一下:“中国有句古话:‘哀兵必胜’,这次我们怕是遇到硬茬子了!”
他心里在不断盘算着如今该怎么办,为了攻下南京城他们付出的代价太大了,好不容易将中央军逼退,可眼下又来了一批装备并不差,精神面貌比中央军更加意气风发的部/队。
他们拼不起了!
他在脑海中不断思索着解决的方法,最终,他将目光投向了城中的百姓身上。
方才长江边上发生的事情只是一个开始,他们才刚开始行动就被来的这群人给撞破了,如今城中还有许多百姓,这些百姓就是他们最好的挡箭牌!
“去,把他们都带到城楼上,若是底下的人敢攻上来,就用他们做盾牌!”大将的话语中已经带上了杀气。
***
城下。
纪少帅已经陷入了狂躁的状态,尤其是当他看到城墙上被推出来的那些百姓,他更是气得恨不得把自己变成一枚炮弹直接冲进南京城,把那些该死的畜生全部都炸死!
可如今,他不得不憋屈着,含恨下令,让所有人停手,退回到安全的区域,而回到营帐中之后,纪少帅直接将所有的东西全部砸了个稀碎。
“该死的!现在该怎么办!”
“你若是无法冷静,事情就永远也得不到解决!”傅安宁的声音从营帐外响起,她走进营帐,与纪少帅四目相对,纪少帅苦笑一声,瘫坐在椅子上。
“你说得对……那些人真的凶狠的没有人性!他们是魔鬼!”
他想起了傅安宁曾经对他说过的那些话,他当时还不信,觉得人性总不至于恶到那般程度,即便是在乱世,也不至于在一场战争之后对平民进行虐/杀。
他觉得傅安宁是在杞人忧天。
可是事实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他在后悔,如果当时他能够相信傅安宁,如果他能够早些出发,没有耽搁,路上的速度能够再快一些,是不是就能救下最初无辜死去的那些人了?
没有如果。
事实已经是事实。
“我要杀了他们!”纪少帅咬牙切齿。
自从知道了南京城中发生的事情以后,傅安宁脸上的表情便再没有变过,如同寒冰一般,仿佛要将人生生冻死。
她压低了自己的声音,任谁都能听出来她话语中几乎要溢出来的恨意:“要让他们付出代价,方法有很多。”
“他们想要陈芥菜卤,想要那些还被埋在底下,还不到启封年限的罐子。”
“他们想要,我们便给他。”
傅安宁很清楚里面都有什么,天宁寺的僧人们之所以要把这东西埋在地下十年之久,就是为了要将其中的细菌彻底杀死,只剩下青霉菌的代谢产物。
若是细菌未曾全部杀死,这些汁液被注射入人体,无异于是对人体注射了无数的细菌和病毒。
所以,在最初从天宁寺中带走已经开封的陈芥菜卤的时候,在已经筹划这一大盘棋局的时候,她就已经悄悄地让人打开了那些罐子,并且往里面撒了一包肉汤。
重新给与充分的氧气,再给予充分的营养,碳水,创造出一个适合细菌生长的环境,那些罐子将成为微生物繁衍的天堂。
为了防止绅士先生破罐破摔的直接把这些东西用上,傅安宁还特意借“换取军需”的借口,把整整五罐陈芥菜卤都送到了绅士先生的手边。
只有他手里拥有最多的陈芥菜卤,这样一来,他便不会再急着开罐,会秉持着一种可持续发展的念头把东西重新埋下。
他便不会知道这是傅安宁早已经埋好的炸/弹。
只等着该死的人前去引/爆。
如今,该死的人来了,她却还缺一个引子让这些该死的人知道这些东西。
她想了想,想要将这些消息透露出去还得靠纪少帅:“两军对战,如今南京城已经被完全封锁了,城内城外的消息无法互通,我想要传一些消息进去让那些人知道,你可有办法?”
纪少帅不解:“你要传什么消息?”
“告诉他们,我知道他们想要的东西在哪里。”要紧的事情不需要多做赘述,只要这一句就够了。
***
果不其然,消息传入城中才半个小时,南京城的大门就被打开,他们押解一脸惶恐的百姓们,驱赶着将他们带到了南京城的城门前。
为首的是个汉/奸头的大胖子,肥头大耳,肚子得有七八个月的孕妇那么大,可见他平时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
他被敌人催促着,硬着头皮冲到了前面,在纪家军的死亡逼视下颤颤巍巍的凑了过来,哆哆嗦嗦的开口道:“两、两军交战,不、不斩来使,我是奉膏药军的命令来的,你、你们要对我客气点!”
“呸!数典忘祖的狗东西!”纪家军的士兵们压抑着自己的怒火,恨不得把自己的目光化成刀子,将眼前这个肥头大耳的狗东西给千刀万剐!
众人逼视的目光让他颇感压力,他在纪家军的军/营前等着人往里面传信,只觉得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也不知过了多久,或许过了十分钟,也或许是过了半个小时,一个小时,在他看来仿佛过了千百万年一般,军/营里面终于有人传出了消息。
那人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咬牙切齿的说道:“跟我进去吧。”
他一转身,刚准备迈步,突然又回过头来阴森森的加了一句:“如果你有胆子赶紧来的话。”
他被吓得又是一阵冷汗,这纪家军的军/营于他而言本身就是龙潭虎穴,若不是被逼的,他又怎么肯到这里来?
如今……
他狠狠的咽了下口水,只觉得他短暂的人生搞不好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
一想到这个,他双腿不住的打颤,别说抬脚往里面走的力气了,他现在觉得自己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现在恨不得扭头就跑。
可他知道这绝对不行,一旦他回头了,后面的人绝对不会心慈手软的放过他,那些人没有人性,哪怕他在为他们做事,但只要稍有不顺心,那些人就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他!
他只能硬着头皮,艰难的迈着腿往前走,哪怕明知前面是刀山火海,他也只能去闯一闯。
至少在这个时候,在面对纪家军的这些人的时候,他还能扯起那张膏药旗,狐假虎威一番,只要还有膏药军,纪家军就不敢真的杀了他,只要还有那些百姓做盾牌,纪家军就不敢对膏药军动手!
这样想着,汉奸头提了提自己的裤子,将硕大的肚子在腰带上面重新放了放,才迈着八字步,顶着众人厌恶甚至痛恨的目光走了进去。
走进营帐,汉奸头以为自己会看到一个老成持重,老谋深算的将军,他以为来的人会是傅老爹,却不想见他的竟然是一个年轻人。
那人身边还跟着一个美貌的女人。
汉奸头一下子就笑了起来,他心里的紧张情绪像是长了翅膀一样瞬间飞走,好像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最正确的奉承的方式一般。
“原来是纪少帅,少年英雄,小的久闻大名,佩服,佩服!”他低头哈腰,谄媚的笑着。
“废话少说!”傅安宁直接呵斥了起来,汉奸头被她呵斥的一愣,下意识的看向了纪少帅的方向,却见纪少帅闭着眼皱着眉,俨然一副不愿和他有半句交谈的模样。
汉奸头又摸不准脉了,这是个什么章程啊?
只听傅安宁继续道:“消息他们已经知道了吧?他们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无非就是想找到藏起来的还未到开封年限的陈芥菜卤。”
汉奸头眼前一亮。
“姑娘聪慧!”他一个劲儿的拍着劣质的马屁,一双眼睛闪烁的是满满的期盼,如果有可能的话,他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扒开傅安宁的嘴巴,让她赶快把他想知道的消息给说出来。
可惜傅安宁只说到这里就不再继续往下说了,汉奸头眼巴巴的看着她,眼看着傅安宁一点都没有继续往下说的意思,他顿时急了。
“姑娘,您倒是继续说啊!”他急得跳脚,可转眼,他又明白了傅安宁的意思。
这是要让他主动表示自己的诚意呢。
他连忙又恢复了那副低眉顺眼的样子,谄笑着说道:“呃……膏药军大人说了,只要诸位肯将消息说出来,验明无误之后,定有厚礼奉上。”
“谁要你们狗/日的厚礼!”这番话一下子就戳到了纪少帅的爆点上,他直接将手里的枪拍在了桌子上,怒道,“滚回去告诉那帮狗/日的,老子这里有确切的消息,想要知道东西在哪儿,就把南京城的老百姓都给放出来,如若不然,老子就是把东西砸了!毁了!也绝对不让你们碰一指头!”
事实上纪少帅并不知道东西在哪,真正知道东西下落的人是傅安宁,只是如今经历了最初那场预言一般的电话,经历了这一路来如有神助的行军速度,纪少帅对傅安宁有了一种他自己也说不上来的盲目的信任。
既然傅安宁说了她知道,那她就一定知道。
不知道也没关系。
只要骗着那帮人将南京城无辜的百姓们送出来,剩下的事情就是他们的了,他们纪家军就是流干最后一滴血,也不会再让这帮畜生对南京百姓做出半点伤天害理的事情!
所以,纪少帅说得理直气壮,气势如虹,压得汉奸头“噗通”一下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汉奸头不断的擦拭着额头上冒出的冷汗,在纪少帅的逼视下只能连连应“是”,在纪少帅狠狠的说出一个“滚”字以后,他才终于连滚带爬的从纪家军的营帐之中滚了出去,慌不择路的滚回到了敌军的势力范围之内。
***
或许是敌人在南京城付出的伤亡已经远远的超出了他们的预料,他们已经不敢再在这个地方继续挑起一轮新的战斗,也或许是他们那边对陈芥菜卤的研究已经进展到了一定的程度,他们迫不及待的需要有新的陈芥菜卤送回去,让科学家们继续进行研究,甚至有可能是汉奸头巧舌如簧,舌灿莲花的就说服了为首的大将。
总之,等他再次来到纪家军汇报消息的时候,带来的便是让傅安宁和纪少帅同时松了口气的好消息。
应该说是一半的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