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没有任何形式的媒体出现前,新闻传播最快的渠道还是悠悠众口。有人聚集的地方就有八卦可听,这是亘古不变的。
天下三大名园之首的临芙苑刚结束英雄大会不久,又举办过一场婚礼,据说一对新人与皇亲国戚极有牵连,连当朝天子都微服而至。不曾想,这场隆重而神秘的婚礼却由于新娘的缺席而成为笑谈。关于新娘的下落有多种版本的说法,有人说,她因病卧床不起而无法完婚;也有人说,她在成婚当日与情郎私奔;更离谱的,还有人言之凿凿的称其亲眼见到新娘因貌似无盐被新郎嫌弃,羞愤之下投湖自尽……总之,那晚的礼堂上只有新郎一人出现。关于新郎,传言只有一个版本,那就是龙颜大怒之下被勒令连夜返京,后话不详。但是可以肯定,倒霉的新郎目前绝对好不到哪去。
我坐在茶馆一角,直到壶中龙井渐渐变凉,方才结账离开。
余杭是个典型的江南小镇,一条护城河从家家户户门前流过,石板桥连接南北,立足桥上就能把整个小镇尽收眼底,不时的有扁舟来往穿梭过桥洞。傍晚骤雨初停,淡青的天空微泛烟红,漂浮着蒙蒙的水气,路人行色匆匆。
漫无目的地走在街头,感觉对不起星璇的时候多了,没有哪一次如此强烈。回到客栈,床榻边裹成一团的大红嫁衣格外晃眼,我默默的将衣物叠好,连同静王妃送的金饰放进包裹,抱在怀里发呆。
我决定前往京师打听到事态后续,经在余杭呆了好些天,红凤和冷清扬都没有出现,也许是被什么事给耽误了,又或者是星璇根本没来得及给他们送信,不管怎样,我必须先确定星璇安然无恙。
我缺乏只身在外的经验,也不会乔装易容之术,只得找了块轻纱蒙起半张脸,对着镜子练习了半日眼神。我认识的一拨人,从上官凌风到裴冰焰,哪个不是正在或者具有睥睨天下的潜质?所谓王者霸主,最关键的还是气势,只要把气势拿捏准了,旁人无端便会怵你三分。在气场论的指导下,纸老虎重出江湖了。好在正逢太平盛世,路上并没有找茬的主,更没有打劫的匪徒,我顺风顺水的混到了洛阳,京师已然在望。
牡丹自古倾城色,时值当季,洛阳城内,处处繁花似锦,满目姹紫嫣红。
沿途驻足流连的游人不乏官宦人家的女眷,身后奴婢成群。这也算是洛阳的奇景,在别处,我很少看见抛头露面的富家女子,就连嫣然每次来碧荷园找我,都是借着到宗庙上香拜佛的名义。
客栈小二一边擦桌子一边热情的向我介绍:“公子可巧赶上洛阳一年一度的牡丹节,不如多赏玩几日。”
我置之一笑,拿小棍逗弄笼子里的豆豆。一路风尘,它也吃了不少苦头。洛阳水土丰美,我打算将它放生了。
小二借着上茶的工夫继续说:“需知今年又格外不同,蝉联三届的花魁早早便下榻了万春楼……”
“花魁?”
小二见我总算有了兴趣,立刻兴奋得唾沫横飞。
知道洛阳的人,没有不知道牡丹节的,而提到牡丹节,自然会联想到花魁。
花魁的称呼虽稍嫌风尘,其选拔却很是公平公正。评委多由当地文人土绅组成,参选者容貌过人不说,必定还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诗词歌赋随手掂来,换句话说,要能满足男人意□□人的一切虚荣条件。而一旦拔得头筹,那可是名扬天下的事,不怕攀不上富贵郎。
我听了一会,略带歉意的打断了小二的滔滔不绝,我关心的并非风月之事,而是某个让我倍感耳熟的词。
“那么,蝉联三届的花魁是……”
小二的眼神明明白白的质问我是不是男人。
我轻咳一声:“幻琦?”
“没错。京城很多王侯贵族为求佳人一顾,还特意在洛阳购置了别院。不过,幻琦只能算是万春楼花重金请来捧场的客座,来去随意,恐怕根本不会听从安排。我还听说,除非有以下三人前来参选,否则花魁易主尚且遥遥无期。那三人便是霓裳、嫣然和梨落。”
我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嘿,公子别激动,倘若有心,去凑个热闹也无妨……”
我猛灌几口凉茶。
热闹自然是要凑的,如果花魁幻琦与天山幻琦是同一个人,她为什么要混淆身份?我始终念念不忘她对冰焰势在必得的样子,既然有现成的大好机会见识一下她的百般技艺,哪怕会被打击得自惭形秽,我也要勇往直前。
好奇心加上微妙的醋意,我甚至等不及花魁选拔。
俗话说好奇心害死猫,我不是猫,当然死不了。但如果我能预知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打死我也绝不留在洛阳!
万春楼,顾名思义,春意盎然,风光无限。前厅花枝招展,后院歌舞不休。
我好不容易甩开领我进门的姑娘,独自往主楼走去,但凡迎面撞见寻欢作乐之人,便就近倚廊望月。
一对搂搂抱抱的人从我身边经过,女的根本没留意到我的存在,男的醉醺醺的扫了我一眼,忽然扯住我的袖子:“妹妹,夜里风大,进屋来和爷乐乐……”
后面的话变成了闷哼,女的伸手拧住他的嘴:“没良心的,我一个还不够,万春楼的姑娘都许了你?你怎么不干脆去顶楼牡丹坊找幻琦?……啊,公子见谅,他喝多了。”
顶楼,牡丹坊。
我充满谢意的对他们笑了笑,男的瞪大眼,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