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寿宫中,子衿见周沅回来了,忙迎上去。只见她面色苍白,一脸的灰败,不觉担心起来,道:“太后这是怎么了?”
周沅扶着她的手坐下来,微微叹息着,道:“没什么,只是有些忧心罢了。”
子衿端了一碗白粥和几道小菜上来,柔声道:“太后多少先用些,离着用午膳还有段时候,奴婢怕您受不住。”
周沅虽有些吃不下,可想着难为子衿的一番心思,便还是拿起筷子,多少用了些。
子衿低声道:“太后,奴婢仔细去查了,那人除了奴婢,并未有人经手过那粥。只是有人曾看见锦书出现在小厨房附近,只是一瞬间的功夫,锦书就不见了。奴婢思忖着,那细作会不会就是锦书呢?”
周沅将筷子放下,用帕子擦了嘴,方道:“娇蕊与锦书原是住在一个屋子的,关系也比旁人近些,若是锦书在娇蕊的东西上做些手脚,倒也不难。”
子衿点点头,道:“奴婢也这么想,娇蕊服侍了娘娘多年了,是个老实本分的。当时奴婢发现是她,还觉得好生奇怪,可未及细问,她便死了。如今想来,这里面都是蹊跷。”
周沅敲了敲案几,看向子衿,道:“你和子青且先留意着她,别惊动了。哀家倒要看看,她还想做什么。”
子衿恭谨的道了声“是”,收拾了案几上的残羹,方退了出去。
边境不稳的消息不久就传遍了大唐,裹挟着这些消息一起来的,是周沅最担心的事。在吐蕃出兵后的三天,突厥五十万兵马把玉门关围了个水泄不通。
玉门关守兵不过十余万人,不过好在玉门关本就易守难攻,城墙高耸坚固,城中防备设施充足,短期内倒还守得住。只是城中干旱,无论是水源还是粮食储备都撑不了太久。若是没有援军,只怕就算守得住,也会变成一座人吃人的空城。
消息愈演愈烈,说什么的都有。有人说,大唐兵强马壮,必能退敌。有人说,裴将军还压得住镇,可玉门关却未必,守城的王迟归和周洵都是年轻人,怕是守不住。还有人说,西域各国一齐反了,是上天降罪于大唐,皇帝是要下个罪己诏的。
周沅听着德顺汇报这些宫外听来的话,淡淡一笑,道:“若是陛下这样兢兢业业、全无私欲的还要下罪己诏,我当真是不知道这诏书上要写什么了。”
怀王全然是把这些当笑话在听,他笑着道:“至于这罪己诏上写什么,恐怕只能写‘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了罢?”
李承浚冷着一张脸,道:“皇叔是长辈,不若皇叔先为李家开枝散叶,安定民心。”
怀王一脸的笑就被他堵在那里,他咳嗽了一声,道:“我开玩笑的,陛下别往心里去。这些人啊,就是迷信。没有文化的,你和他计较什么呢?等这件事平息了,陛下可要多办些学堂,开启民智。”
正说着,子衿走了进来,跪下行了礼,道:“太后,夫人和二姑娘递了帖子,说有要事与娘娘商议,如今已到宫门口候着了。”
周沅接过帖子,轻轻扫了一眼,便把帖子放在案几上,道:“去请阿娘和阿漓进来罢。”
她见子衿出去,便站起身来,看向李承浚,道:“陛下,我就先回去了。”
李承浚点点头,他看着周沅略有些凝重的脸色,道:“朕已传了兵部的人议事,阿沅,你不要担心。”
他顿了顿,道:“周洵,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周沅微微一笑,道:“我知道,我相信陛下。”她看着李承浚,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他在,她就觉得很安心。这种安心,一方面基于他的能力,她信他有能力保全她哥哥,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们这么多年的感情。
这种携手并肩,可以以性命相托的感情。
周沅从太极宫出来,刺目的阳光倏的照射下来,带着一丝暖意。她微微闭目,让阳光洒在自己身上,连带着全身,都有一种阳光的香气。
子青早已在门外候着,走上前来扶她上了轿辇,笑着道:“太后,您好像一下子高兴起来了。是怀王殿下说什么好玩的事了么?”
周沅这才发现自己的嘴角是勾着的,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上面竟带着一抹笑意。她看向子青,道:“是陛下。”
子青有些不解,陛下那样的人怎么会说好玩的事呢?他身边根本就没有好玩的事嘛。可看着周沅开心,她心里也由衷的感到高兴。毕竟自从边境开始打仗,周沅就很少笑了,整天里都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虽然她待宫人们还是温柔和煦,但子青还是喜欢她的笑容。让人觉得踏实,心里也不觉欢快起来。
永寿宫离太极宫并不远,没走了多少时候,永寿宫的红墙碧瓦便映入了周沅的眼帘。她吸了口气,算是给自己鼓足了精神。
她不是不知道苏氏进宫来做什么,只是没办法,自己的阿娘,含着泪也要哄好。
苏氏果然已经泪意涟涟的站在宫门口等着了,她不时的用帕子抹着眼角的泪,像是担心别人看出来似的,擦得很是小心谨慎,决计不会弄花脸上的妆容。
她见周沅走过来,忙吸了吸鼻子,将帕子塞回袖子里,强自挤出一抹笑来,在原地看着周沅。
周漓站在她身侧,朝着周沅挤了挤眼睛,像是表达自己的无奈。
周沅走上前去,笑着道:“阿娘许久没进宫来了,身子可还好?”
苏氏点点头,含混着道:“还好。”
周漓笑着挽着周沅的胳膊,甜甜的唤了一声:“阿姐。”她略略扭着身子,像小时候一样,缠着周沅撒娇。
周沅拍拍她的手,道:“都是要出嫁的姑娘了,还和个孩子似的。”她说着,挽着苏氏,道:“有什么话阿娘进去说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