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顺看见周沅站在不远处,忙踮起脚尖,唤道:“太后娘娘!奴才求您管一管啊!”你们家的这两个人我是彻底招架不住了,你再不管我就喊人抓他们了,到时候一个惊扰圣驾的屎盆子就算扣他们头上了,可洗不白了。
周辅嗣和崔氏还在拼了命的往里闯,侍卫们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各个都急得在心里骂娘。
周沅实在看不下去,走上前去,冷声道:“放肆!”
周辅嗣和崔氏似乎没想到她会这样和自己说话,都当场怔在了原地。崔氏反应过来,扯着周沅的衣袖道:“娘娘!求娘娘开恩啊!”
周沅甩开她,道:“陛下在里面,旁人也是好进去的?你不要命了?”
周沅心知,今日之事若没个了断,周辅嗣和崔氏决计是不肯罢休的。她看向崔氏,道:“你们且在此处候着,哀家进去便是。”
言罢,便径自走了进去。
德顺和侍卫们没有一个拦的。他们都是李承浚的心腹,哪个不知道李承浚待周沅与旁人不同,若是不要命的拦了,大概不仅忠于职守的称号混不到,还要落个不识时务的名声,这辈子都出不了头。
周辅嗣和崔氏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不是说陛下在里面旁人是不好进的吗?周沅不是旁人吗?什么时候后妈的亲子关系处的这么好了?
周沅倒没理会身后的风雨是非,她绕过刻着浮雕的石壁,穿过汉白玉的石桥,入目便是……不堪入目。
周沅早已料到周汐会在此处,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一个场景。
李承浚倒没委屈了自己,他穿了套单衣,披着及地的长袍,赤着脚站在地上。周汐却是丝缕未着的瘫坐在地上,紧紧抱着双臂,发髻散乱,一脸的憔悴,地上满是湿漉漉的水迹。
周沅在心里感慨,李承浚这小子实在是半点怜香惜玉都不懂,自己穿的那么多,却全然不管人家姑娘。
虽说是夏日里,可晚上凉风习习的,又带了一身的水,这样在石板地上坐着,不冷得发抖才怪,别说是周汐这样娇生惯养的大小姐,饶是个身子强健的男人,怕是也要邪风入体染上风寒。
还是要□□啊!子不教,既然没了爹,那就是她这个后母的罪过。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周沅心里竟觉得有些高兴。她不知道这是源于自己对周汐的厌恶,还是源于什么别的原因。
李承浚没想到周沅会来。在周汐面前发狠的他,登时红了脸,忙道:“太后……朕……”
可话到嘴边,他又说不出口。说什么呢?怎么解释呢?月黑风高的,他们孤男寡女衣衫不整的待在一处,便是闹到三司会审去,也是他没理。
谁会相信他呢?他心里有种深深的挫败感,他突然觉得,他可能会永远失去周沅了。
只见周沅走到他近前,淡淡道:“穿上鞋子,也不怕着了凉。”
又躬下身子,将身上的素纱披风扯下来,披在周汐身上,浅浅的叹息着:“阿汐,你这又是何必?”
周汐瑟缩在披风之中,微微抬起头来看着她,眼中满是恨意。周沅知道,周汐执念太深,便也没与她多作计较。
李承浚见周沅面容平静,全然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这让他心下忐忑起来。他不知道周沅的平静是源于对自己的彻底失望,还是旁的什么意思。也许她正高兴,可以借此把周汐塞给自己,也算全了周氏一族的心思。
他见她站起身来,只着了件檀色的葛纱薄裙,忙将自己身上的长袍取下来,给她披在身上,道:“夜里风大。”
周沅不解的看了他一眼,这孩子不是做事挺周全?怎么刚才就不晓得给周汐披件衣裳呢?让人家在这晾了大半天,吹了一夜的风,她冷眼瞧着,周汐回去了怕是要在床上躺个十天半个月的才能下地。
周沅没说话,只点点头,道:“回去罢。她爹娘来了,自有人来管她。”
李承浚急红了脸,道:“朕与她没有……”
周沅拍拍他的肩,只道了声:“哀家明白”,便拉着李承浚走了出去。
周辅嗣和崔氏在门口候着,见周沅和李承浚出来,身后却不见周汐,登时吓了一身的汗。
崔氏见李承浚脸色不善,几乎以为周汐被他一怒之下杀死在里面了。李承浚毕竟年轻轻,看样子也不像个能忍的,她想到这里,顿时心痛起来。若当真如此,真是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就算李承浚认准了周汐是刺客,将她就地诛杀了,周氏也无话可说。
她微微捂住胸口,紧紧盯着周沅。可那句“阿汐呢?”却实在问不出口。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周沅,这一切都是他们算计好的么?
周沅在他们面前站定,却没看崔氏,只冷眼看着周辅嗣,淡淡道:“大伯父当真是好算计。只是始乱必定终弃,这个道理大伯父该当比哀家明白。”
言罢,便与李承浚一道走了。她是彻底明白了周辅嗣和崔氏打的什么主意,原来之前闹着和崔白的退婚,便是因为这个。是啊,对于他们来说,安稳舒适的生活怎么抵得过宫中的锦绣富贵呢?
她的眸子渐渐暗下来,当真是好计策,让她亲眼见到,他们再借机闹一场,生米煮成了熟饭,李承浚就是不娶也得娶了。周汐毕竟是周氏一族的贵女,已经失了名节,便无论如何要给她一个交代,总不至于去把她逼死,犯不着结这么大的梁子。
她只是心疼李承浚,摊上这么个事,怕不是要对女人有心理阴影。
她不觉望向他,他只是很安静的走在她身侧,不时转过身来很认真的帮她紧一紧披风,他的嘴角微微抿着,她知道,他心里一定很乱,可是他看向她的时候,却很温柔,眼睛亮的像天上的星子一样,只是略微染了一层愁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