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跑这来了,让我好找。”怀王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将周沅从那种凄惶和无依中拉了回来。
他将一个完好的兔子灯塞在她手里,道:“你怎么了,失魂落魄的。”
周沅强自挤出一个笑来,道:“还不是等你等的,冻死我了。”
怀王笑着和崔白、阿漓打了招呼,道:“那边街角有个卖馄饨的铺子,铺子虽不大,也算干净,味道也不错。不若咱们上那坐坐去?”
“好……”阿漓的话被硬生生的打断了。
崔白的脸上半点笑意都没有,只冷着一张脸,道:“臣职责所在,要守护陛下安危。还是早些将周姑娘送回去较为稳妥。”
言罢,便向周沅和怀王行了礼,径自带着阿漓走了。
周沅在原地瞧着他们的背影,阿漓的头低低的垂着,像只没精打采的小兔子。可不知道为什么,她竟还是有点羡慕阿漓。
因为,她这一生,大约都不会有机会与崔白单独走在夜幕和无数灯火之中了。
怀王看得出周沅的兴致一下子低落了下来,他陪她在街角点了碗馄饨吃着,叹息道:“你还是觉得很对不住崔白啊。”
周沅点点头,手中的勺子轻轻翻搅着碗里的馄饨,道:“我过不了自己心里这关。毕竟是捅了个人,我也总不能当作捅了一块肉那么简单。”
“不过所幸,陛下还肯用他。要不然我也算是毁了他的前程,这罪过就大了。”周沅苦笑着摇摇头。
半晌,怀王道:“崔白是个聪明人,也算是个忠义之士,他心里未必不知道太皇太后究竟如何,只是因着太皇太后赏识他,不得已要报这份情谊罢了。他如今肯尽心尽力的守护陛下,他有能力、有胆识,陛下自然肯用他。”
周沅推开碗,突然站起身来,道:“我累了,想回去休息了。”
怀王知道,她心里有心事,这种心事只有她自己想通了才能真正排解,便跟在她身后,一路陪她走回宫去。
回到永寿宫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宫内黑黢黢的一片,宫人们显然还没有回来。也是,一年到头才有这么一次出宫的机会,不玩一整夜都对不起自己。
周沅独自穿过正殿,拉开了寝殿的门。借着月光,她走到桌边,将宫灯点燃。殿内渐渐亮起来,虽然灯光微弱,但她分明看到床上坐着一个人。
“啊!”周沅几乎惊呼出声。
她见那人依旧坐在床上,似乎是没有恶意的样子。方才将宫灯举高了些,又小心翼翼的向前走了几步。
“陛下?”周沅眼神不大好,终于辨认出来床上坐着的竟是李承浚。
她松了一口气,将宫灯顺手放在一边,道:“大半夜的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德顺呢?他躲到哪偷懒去了?”
李承浚一言不发,只安安静静的坐着,像是睡着了,可他的眼睛分明是睁着的,眼里还有亮光。
周沅又向前走了走,俯下身子看着他,道:“陛下?”
李承浚一把抱住她的腰,将头深深的埋在她的肚子上,他见周沅挣扎,便抱的更紧。
半晌,他抿着唇,道:“太后,你要离开朕了吗?要出宫去再也不回来了吗?”
周沅从内心里觉得,他像个依恋母亲的孩子,便轻轻抚摸着他的头,柔声道:“怎会?哀家不过出去走走,这不是又回来了么?”
“朕今天在朱雀门的城楼上看到你了,你和皇叔在一处,很自在的样子。朕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他喃喃道。
不知道为什么,周沅觉得心里胀胀的,有些酸,也有些痛。她笑着解释道:“不会的,哀家不过出去散散心,不回来又能去哪呢?”
她带着哄孩子一般的耐心和温柔,轻轻的拍着李承浚的背。
“其实,朕知道,你一直都有退路的。”李承浚松开她,站起身来,脸上又恢复了往日里的冷峻,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不过是一场梦境。
“父皇给了你离开的筹码,只要你愿意,随时都可以离开,对不对?”他望着她,眼底一片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