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都不曾记得与黛玉说上一声情况,还是黛玉命紫鹃回去探望,才得知的消息。“好了就好,外祖母年纪大了,不好来回奔波劳顿。”她如此说道。
这日黛玉又是天将明才睡下,当初在贾府的时候,有嬷嬷来查灯火,到了点儿必须得吹灯,如今在明府,倒是没人管束她,甚至明煦也有熬夜的习惯,很多时候甚至直接通宵,下班回来再睡。前一世昼夜颠倒颠倒的习惯被读书科举治好了,如今不用这么赶了,故而固复萌态。
日头高升,黛玉才醒来,朝旁边一瞧,明煦竟然也在,回想了一下日历,不是休沐的日子。赶忙推了推,叫人醒来。
“哥哥,今日怎么没去点卯?”
明煦醒了,却没把眼睛睁开,翻了个身,将黛玉搂在怀里,朦胧道:“不想去,昨日已向掌院大人告了假,说我身体不适,休息一日。”
“如何不想去?平日里也没见你懈怠。”黛玉有些好笑,怎么突然如此孩子气。
“玉儿如何知道我平日里不懈怠?”明煦懒懒道:“皇上可真是给我找了个好差事,叫我教小孩儿,我自己还是个孩子呢。”
“是是是,还是个孩子,还差半年就不是了。不过怎么了?难不成有什么龃龉?”黛玉有些好笑,又敏锐的察觉到明煦话里的烦躁。
“依我看,小太子年岁也不小了,不知是这些年过得太顺的缘故,胸中没有半点成算,格局太小,只瞅得见眼前。”明煦贴着黛玉的耳朵吐槽,就差直说小太子蠢了。
与徒懋相处了几个月,这人的脾性明煦也大概摸清了。手段心计都可以学,但是政治敏感度就是天生的了,太子真的资质一般,胸怀更是芝麻绿豆。因着厌恶元妃,连带着对他也多有情绪,以小见大,难道真的指望他自个儿看出他老子的意图。
“哥哥如何是好?”黛玉有些担心,明煦其实不怎么与她说工作上的事儿,竟不知他其中艰难。
“也没什么,不过是小孩子的把戏,我不接招就是了,他是君我是臣,难不成还真与他一般见识,多忍忍也就过来了,届时任期一满,我就请求外放,应该很多年不见了。彼时他年岁也长了,还能如此不顾忌不成?”明煦笑笑,轻描淡写。
“话是这么说,心里还是不快活。”黛玉一针见血的指出。
明煦低头闷笑:“玉儿心灵,我不欠他什么,教他读书也算用心,奈何就是不领情。”
黛玉摸摸头安慰,陪他躺了一会儿道:“你再歇一会儿,我该起身了。”
黛玉起身洗漱,用了饭,又去宋氏那里对了账目收支,回来时明煦还在床上赖着,也不管他,黛玉自顾抽了书来看。
不一会儿就摸过来一个人:“玉儿怎么想起看琴谱了?”
黛玉也不理会他,转头吩咐紫鹃:“你去厨房让他们热了饭菜端过来。”
明煦已经就着黛玉的手看了起来,末了评价:“这本儿太偏了些,玉儿照着学倒容易被禁锢了灵性,我手里有几本好的,玉儿若是喜欢,可拿去看。”
“你竟懂这个?”黛玉十分惊讶。
“我为何不懂?在兰亭书院我可是正经拜过老师的。”明煦有些得意,他可不是自顾读书的书呆子。
“原是如此,我幼时也学过,后来荒废了。学琴可是‘三日不弹,手生荆棘’的,我没见你谈过,你也不怕手生了。”黛玉有些不赞同。
“弦音无人和,自然就没了弹兴,今日正好,我取了琴来,正好与卿卿论琴。”明煦说着就要去取琴。
琴就放在书房后头,不注意轻易看不见,明煦取了琴来就要上手拨弄,黛玉及时拦下了:“琴者,禁也,你既有老师,难道不懂得‘净室高斋’,不然便是指法好,取音好,仍是辱没了圣人之器,待会儿用了饭,换了深衣,净手焚香再来操罢。”
“我老师还真没有教我这些,当日拜师,老师问我学琴的缘由,我言是为了日后与妻子琴瑟相合,老师便不强求我讲究这些。与我而言,琴不过是寄情的器具,与纸笔诗文一般无二。”明煦以手撑额,自嘲道:“以我这般觉悟,恐怕终其一生都不成大家。”
教琴的范老头是个慈和不拘的,每个人学琴的缘由不同,只要真心向学,他便教,如此容纳百川。
黛玉被他一句“与妻子琴瑟相合”将了一下,这人惯会如此,时不时的撩拨她一下,却还是控制不住泄露出几分笑意:“你没有成为大家之心,自然成不了,若是人人都如你这般荒废还能成,那些学琴数十年的岂不哭死。”
“荒废了多少我不晓得,但教你一个还是绰绰有余。”明煦将手放在琴弦上拂过,这琴是范先生寻了老友特意为他做的,他面上不显,心里爱惜的紧。
难得在家休息,明煦果然教黛玉弹起琴来,黛玉本就有底子,又聪慧灵气,待重新熟悉了手法之后,已然能对着琴谱弹个完整了。
玩了一个下午,两人心情都十分愉悦,之前的明煦不明白古代夫妻“赌书消得泼茶香”这般娱乐项目,只觉实在贫瘠无趣,如今再看,原是他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