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府,黛玉差了丫头给贾母递了信儿报平安,便自个儿独坐在屋子里,午饭也不曾吃。紫鹃不解其意,不敢贸然开口相劝,待黛玉起了午歇方才道:“姑娘若觉闷得慌,不妨去姑娘们那里玩,她们素日居在一处,保不定就想了什么新玩意儿。”
“左不过是那些,无甚有趣。”黛玉摇摇头,自打谢府一行,她心里莫名起了一股子郁气,越发觉得没意思起来。
“姑娘这就不知道了,我听小丫头们说,三姑娘她们似乎要起个诗社,约莫过不了几日就会来寻姑娘。”紫鹃掩唇而笑,诗社这般风雅的事儿,必是少不了自家姑娘的。
“那便待她来寻便是。”黛玉反应竟是淡淡,微皱了眉又散开,道:“罢了,去寻宝姐姐。”宝姐姐向来周全,又同是客居于此,不妨与她说上一说。
自打黛玉独出了大观园居,与宝钗的关系倒是日渐亲密了,来往亦是频繁,宝钗才思敏捷,通于诗书杂艺,又是恬淡虚怀的性子,是这大观园里独叫自视甚高的黛玉称做明镜的人了。
歇了晚饭,黛玉便来了蘅芜苑,进了门才坐下就瞧见桌上还未收起的茶盏,因笑道:“这又是哪个在宝姐姐这里蹭了饭食?竟走的这般早,莫不是避我呢?”
“避你?那人若是知晓你来,怕是得叫我避出去呢。”宝钗叫人收拾了,端了饭后小食来:“知你饮□□细,便不喝茶了,扰了清眠。这才蒸的酥酪,妹妹尝尝。”
黛玉道了谢,宝钗这么一说,她便知晓了是谁,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接话,她冷眼瞧着,宝钗似乎对宝玉有些不一般,可平日里又有些冷淡,叫人难下定论。
“也不知晓那个娇儿怎么了,打前日起便神思不属,瞧着恍惚的很,恐是又犯了什么痴病来。”宝钗笑道,“问他也不说,只不许在跟前提起你来,妹妹可是哪里招惹了这个活祖宗?”
“干我何事?他每发了痴狂,便算在我身上不成。”黛玉佯怒道:“你可不许说了,他不许提我,此后便也不能在我跟前说他,还了我的清净来。”
宝钗自无不可:“我听三丫头说你晌午才出了府,怎么晚间就来了我这儿?这可不像你的性子。”
“作甚么不似我的性子,我什么性子?宝姐姐你说清楚。”黛玉双目睁大,不依道。
自然是惫懒的性子,宝钗暗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既来寻我,不妨说说这事端,别的不敢说,我虚长你几岁,出出主意还是使得。”
黛玉反倒有些扭捏,斟酌道:“琴妹妹近日可有寻宝姐姐说话?”
“这就奇怪了,你既寻琴儿,却到我这里来。”宝钗心中思量,估摸着黛玉的用意。
黛玉见她装傻,索性说了明白:“不怕你笑话,我听闻琴妹妹定了人家?”
宝钗点头:“翰林梅家。”
“众姊妹中,这回大约属她与我同思同扰。”黛玉轻笑了一声,看着宝钗:“只琴妹妹自幼走南闯北,奇人异事多见,是个大方的。我与她说,只怕未必能解,反倒落了矫情。”
“哦~,原是这般。”宝钗揶揄道,“这便解释的通了,可是今日你那大姑姐说了什么不中听的?”
“好啊,我与你交心,你还来笑我。”黛玉转过去身子,不满道。
见她羞恼,宝钗笑道:“好妹妹,你总得与我说个明白,这没头没尾的,叫我怎么断?”
于是黛玉将明睐说的挑拣着说了,叹道:“我父母亲去的早,又无兄弟姐妹,竟没人教导我这个,旁人碍于身份亲疏,思来想去,只好来烦扰你。”
宝钗垂眸,敛下神色:“那人与你两家是世交,又有幼时情分,门当户对,妹妹担忧什么?”
黛玉摇摇头,“外祖母并未与我说什么,总觉有些不真实感。”不知道外祖母如何想的,今天明姐姐与她说了明白,她才惊觉自己心底的忧虑。
黛玉淡淡道:“老太太,太太,凤姐姐待我都是极好的,便是底下的婆子丫头们多闲言碎语,这些年竟也都看淡了。仔细说来,贾府这段年岁,竟长过扬州。”黛玉犹豫了下:“我大约是不想走的。”
黛玉也想不通自个儿心底忽生的焦虑,明明是早就说好的事,今被明姐姐提起,竟觉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