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英其一
东镜之内,万物哀鸣。
陆南川总算找到了敖乾。
小龙崽正委屈巴巴地抓着柔性极强的水藻,上下漂浮,小肉爪险些抓不住，差点没被旋涡吸走时，陆南川险而又险地捞住了他。
“……南川哥哥！”敖乾眼神一亮。
陆南川问他：“你爹娘呢？”
敖乾小脸上露出焦虑：“我爹娘……刚刚我叔把我爹叼走了。”
陆南川猛地眯眸。
方才被咬得几只青龙里,想必就有敖祈。估计是凶多吉少了。
他不敢久留,领着敖乾就往陆北泽那边游走，突然道：“你能化成龙形吗？”
两人都这么在水里漂，进一步得退三步。
“能是能。”
“那就化形。”
“不要……”敖乾摇头。
陆南川：“？？？”
陆南川：“你化形后咱们好走点,否则我带不动你。”
敖乾闻言，幻化龙形,一只拇指粗细的小青龙盘绕上陆南川手腕，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陆南川：“……”
他本来还想，敖乾自己游动,他又变回魂体。得，这小青龙还不如敖乾人形重,搁在水里立马得冲走。
“走吧。”陆南川无奈,“你抓紧了。”
“嗯嗯！”敖乾听话地点头，“我爹娘应该在那边。”
说着,尾巴指了个方向。
陆北泽也在那边，陆南川于是立刻向东边游去。
许是离白龙较远了，水波消逝,逐渐平静下来。
可愈往东走,水中的血腥味也愈发浓重起来。敖乾显得心神不宁,小尾巴甩呀甩，焦躁难安起来。
陆南川安慰他道：“青龙族人多，放心，不会出大事的。”
他这话说得心里也没底，敖黎的架势，像是不把整个青龙族灭族，便不会善罢甘休。
突然，敖黎不知看到了什么，双目赤红着喊了声：“娘！”
他甩开陆南川的手腕，青光一闪后就化为糯米团子般的人形，直向那头冲去。
敖黎张开的嘴里尚有未冲刷干净的鲜血骨肉，几根龙须随水波飘荡。他听到声音，抬头，没有再俯冲下去，而是发现了更有意思的目标。
敖黎道：“我当初向你们求龙珠不得，你们说是镇海所需，永不能移位。现在却在我这小侄子身上吗？”
龙后腹部重伤，勉强喘了口气，就看到儿子将要入龙口，不禁目眦欲裂，尖叫：“乾儿！！！！！！”
陆南川和陆北泽二人同时出手。
陆南川是企图抓住敖乾的衣服，堪堪差了一瞬。
陆北泽是猛地将掌心一夜霜掷出，可惜也与敖黎的血盆大口毫厘之差。
“……”陆北泽轻咬舌尖，下游到龙后身边，拿出丹药道，“服了。”
龙后化为人形，囫囵吞下，眼眶里泛出泪水，融入咸寒的东镜，她颤声道：“乾儿……我的乾儿……”
鲜血弥散开来。
敖乾那小身板，根本不够敖祈一口的，只能看到一只肉乎乎的小手在齿缝间露出。
龙后抓住陆北泽的手，央求道：“道长，我求你……杀了敖黎，把他杀了，把我儿子尸体还我。然后我能救他……我能救他。”
眼前女子沉浸在失子剧痛中，陆北泽也不好提醒她“敖黎早已亡去”，只能任由她指尖掐入他血肉，点了点头。
陆南川没能抓住敖乾，猛地收拢五指，闪身一拳打在了敖黎眼上。
他咬牙切齿：“孽畜。”
敖黎仿佛感受不到痛，愣是不把嘴里的敖乾给吐出来。
他闭着嘴，话便从腹中响起：“很痛苦吗？失去亲人。你失去一个儿子，我当年却是失去我青龙族，一百零三位至亲！！凭什么弃我？啊？！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们这般，恨之入骨。我不过是……不甘心用为妖族罢了啊。”
龙后冷冷地盯着他，掌心无意识地抓住地上软沙，道：“离经叛道，给龙族带来祸患。你反倒来问我们，做错了什么？”
就在敖黎同龙后交谈，分神的当口，陆北泽已举起长剑，数不清的丝缕灵力从四面八方而来，聚集到一夜霜之上。
然后他狠狠一劈。
这斩钉截铁的一劈，砍向龙首。惊天灵力下，凝聚起的龙魂陡然散去，血肉模糊的一团缓缓飘落，陆南川本打算去接，却被龙后推开。
龙后颤抖着抱住怀中孩子。
想用力又不敢用力，手足无措，声音哽咽：“我儿，乾儿啊，你……你跑过来干什么啊？”
陆南川静默地看着。
上方，散去的龙魂又聚集起来，虎视眈眈地望向陆北泽，歪头道：“其实说起因果，你与我牵涉的，才是最多的啊。但你没想害我，我倒不恨你，小道士，何必多管闲事呢？”
陆北泽道：“过了。”
敖黎伸出龙爪攻他，道：“何意？”
“谁害了你，你找谁寻仇。”陆北泽躲开，“其余人，无辜的。”
敖黎怒声：“弃我不顾的一百零三人，无一例外，谈何无辜？！”
“那敖乾呢？！”陆北泽也终于被他激起了点火气，喝道，“他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敖黎语塞，半晌才道：“他父母害我至此，我为何要放过他？”
陆北泽只冷眼睨他。
然后用一夜霜割开掌心血脉，握住剑柄后，鲜血仿佛有了生命，将剑柄上霜叶浸润成火红，再脉脉流向剑尖，如同朱砂。
陆北泽就用这“朱砂”为墨，长剑为笔，划出数个奇诡符篆来。
起初几个对敖黎并无作用。
他看着陆北泽一边躲避他攻击，一边费力画符，颇有几分狼狈，不禁得意道：“你奈何不了我的。我劝你还是……”
他话未说完，眼前阵法突然爆发出浓烈金光。
如同利箭，将他刺了个对穿。
即使他是魂体，也如同实体般，挣扎不脱，竟不能像之前化形后又重新聚拢。
陆北泽淡淡地道：“看来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