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女士到家的时候,沈含已经等了她半个多小时。
她拎着黑色提包,衣领稍稍有些皱,左边唇角红了一块。
她放下包问：“家里有水吗？”
“有。”沈含给她倒了杯水。
沈女士一口喝完,放下杯子说：“我准备结婚了。”
沈含点头：“哦。”
“人你今天也见到了，就是和我吃饭的那位，姓杨,你叫她杨阿姨就行。她今天有点事，改天再给你们介绍下。”沈女士坐在沈含对面,双手交握至膝上：“结婚日期就在下个月,婚后她会搬过来,希望你们可以相处愉快。”
沈含继续点头。
沈女士问他：“你有没有什么意见？”
沈含：“没有,祝您婚姻幸福。”
沈女士微微笑了笑，对他的态度很满意：“最近这段时间我会比较忙，你有事情可以找我的助理，你有她的联系方式吧？”
“有的。”
“最近生活费够不够用？”
“够。”
沈含没说奖学金的事情,准备等钱到账了直接打给她。
沈女士今天回来，除了告知她结婚的消息,还有别的事情：“结婚请柬我已经发出去了，那天你米阿姨也会到，说不定会带着……”
沈含打断：“妈。”
沈女士停下：“怎么了？”
“我也有事情想和你说。”沈含：“我谈恋爱了。”
这个消息有些出乎沈女士的预料：“什么？”
“我谈恋爱了。”沈含重复一遍,看着她的眼睛：“就是你今天看到的那个。”
母子俩在火锅店碰见,互相在不知情时见到了对方的恋人，这不能不说是缘分。
但相比儿子在知道母亲要再婚时的淡定，沈女士显然有些接受不了这个消息。
她早已规划好了沈含未来的方向,如今沈含的作为打乱了她的布置，等于直接反抗她作为家长的权威。
沈女士第一反应就是让他分手，话到嘴边勉强压了下去：“什么时候的事情？”
沈含想了想：“应该是今天？”
他语气有些不确定，因为并没有和徐章宗说清楚。
但沈含觉得这个不急，他可以过一会再表白。主要得先跟监护人说明情况，毕竟沈女士在结婚前都和他说了。
“今天？”沈女士第一反应他在骗人：“你认真的？”
沈含点头：“这件事情我考虑很久了，只是今天碰巧想清楚。”
他的表情很真诚，沈女士看了一会没辨出真假，便接着问：“那个人……姓徐是吧？他家做什么的？”
沈含还真不知道：“他没说。”
沈女士觉得不可思议：“你连对方家里做什么都不清楚就敢谈恋爱？”
“我又不是和他家里谈恋爱。”沈含也觉得很奇怪：“我知道他什么样就可以了啊。”
他一样样掰着手指数：“他很厉害的，中考全市排名第一；参加过国家模联大会；高一拿了奥数省一，今年进了省队；会书法，还拿过全国书法比赛业务组一等奖；踢球也厉害，他守的门是对方前锋的噩梦；还拿明华的奖学金，不仅不用交学费，每个月都有生活补贴……”
如果给他时间，沈含还可以罗列出许多点，但沈女士不愿意让他说了。
她微微提高声音：“打住，你说他拿奖学金？”
沈含点头：“嗯！”
而且马上他也要有了，和徐章宗的一样多哦！
沈含美滋滋的。恋爱中的人总是会很幼稚，和喜欢的人任何一点相同之处都可以成为开心的理由。
但沈女士显然不开心。因为自身经历，沈女士觉得奖学金这个词只和贫穷挂钩，只有家境一般的学生才在乎，那些出身显赫的豪门子女不屑于要这种小钱。
那个姓徐的拿个奖学金还眼巴巴的说，估摸着家里也富不到哪里去。
这显然不符合她对于儿子的择偶观点。
沈女士当即不再犹豫，直接要求：“分手吧。”
沈含在开口之前就猜测过沈女士的各种反应，可真的听到了，还是有些失望。
他说：“我拒绝。”
沈女士年纪大了，对于这种无视阶层鸿沟的感情只觉得不能理解：“你和他不会有结果，早点分手对你只有好处，以后你长大了会谢我的。”
“您太自信了。”
“这是经验之谈。”沈女士勾起嘴角，似乎在嘲笑他的幼稚：“爱情是什么？是冲动之下的自我满足，认真计较其实一文不值！你如今觉得喜欢他，离开了就不能活。可往后呢？以后你进入社会了，其他人住豪宅带名表，整日潇洒自在。你却只能背着房贷住在不到一百平的房子里，过着一眼能看到尽头的日子，你想过这种未来吗？”
沈含真没想过，他以往想象的未来只跟工作有关——考进心仪的大学，毕业进入成飞，设计出最好的发动机，亲眼看着它装进最先进的飞机中，翱翔在天空。
他从来不敢想未来的家是什么样子，如今沈女士帮他补上了。
沈含顺着她的思路往下想——他和徐章宗两个人供一套小房子，每天一起入睡，徐章宗会起来早一点，锻炼之后带回早餐，吃完一起出发，去不同的地方上班。
他应该还是会去做飞机，徐章宗可能会做证券一类，晚上聊天的时候，应该是徐章宗说的比较多，他听就好了。等说完了，就到了睡觉的时候……
沈含想起之前看过的身体，耳朵有点红，不敢继续深想，又控制不住自己。
他的反应却被沈女士当成委屈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