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时宇瞪大眼睛,只觉得抓着自己裤脚的那只手力道有些大,让他的脚踝微微发疼。
当他看清楚地上的人那张脸时,他有一瞬间身体僵硬了一下,旋即有些难以置信地蹲下了身,声音带着轻微的颤抖:“你是……白,白禹江?”
白禹江是之前那个被他错认成渣男的人,也是渣男白雨泽的哥哥。
那一晚简时宇在酒吧里从他身上搜出了手表之后,第二天还在校门口遇到他,并在尴尬中解释清楚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曾以为,从此以后他再也不会和这个人有任何交集。
趴在地上的人有一头亚麻色的微卷头发,剑眉星目,长得非常帅气,只是他的脸上多了几道伤痕,让整张脸看起来有些吓人。
白禹江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自己会遇到简时宇,更没想到对方还记得自己的名字。
片刻后,他气若游丝地说:“对……我是白禹江。”
“你怎么了?被人打了吗?”简时宇面色不太好,眼睛里带着惊疑和恐惧,“需不需要我帮你报警?”
说着,他拿出手机,正准备拨打110,白禹江却阻止了他。他说:“先别报警……他们追过来了……你先带我躲起来……”
因为一口气说了太多话,他的呼吸有点喘,那双冰冷的眸子里带着一丝痛苦,让人忍不住心生同情。
话音刚落,简时宇便听到了不远处的拐角处传来的脚步声和人声。
“在那边,追过去。”
“快点!别让他跑掉!”
简时宇一瞬间握紧了手机,他看了眼白禹江,小声问:“你为什么会被他们盯上?”
“你怕我是坏人?”白禹江没想到简时宇的警惕心这么强,他深呼吸一口气,说道:“我都这幅样子了,能把你怎么样……我求求你,救救我……”
简时宇第一次见到白禹江的时候,只觉得他长得很帅,眼神很冷;第二次见到他的时候,觉得他太过强势,而且蛮不讲理。
然而此时此刻简时宇却在他眼睛里看到了祈求和无助,还有一丝近乎绝望的痛苦。
能让那么强势的一个人露出这样的眼神,那群人一定很可怕吧?
简时宇咬了咬牙,将手机收进口袋,伸手将白禹江从地上扶起来,让他趴在自己的背上,迅速地将他背起来,一路小跑冲进了一旁的昏暗小巷。
白禹江没想到少年力气这么大,能够背着自己毫不费劲地小跑。他的胸膛贴着少年的后背,随着少年的动作能够感受到他背部的蝴蝶肌轮廓。
在确定安全后,简时宇把人从背上放下来,喘着气,压低声音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白禹江坐在地上,背靠着墙壁,声音里带着对疼痛的忍耐:“那群人是来找花厝麻烦的……我今天到岛内谈生意,被他们跟踪了……”
“花厝?”简时宇瞪大眼睛,“花厝不是度假村吗,为什么他们要找花厝的麻烦?”
白禹江微微喘气,继续说:“花厝是个很好的地方,大家都把那里称为世外桃源。花厝的村民都很淳朴善良,去过的游客都很喜欢那里。可是……”
他压抑着咳嗽,不小心扯到身上的伤口,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简时宇伸手替他拍了拍背部,小声说:“你得赶快去医院才行……”
“那群人在外面盯着,我暂时不能出去。”白禹江的声音带着嘶哑,继续刚才的话题:“花厝这些年赚了太多钱,而且不愿和那些唯利是图的商人合作,所以一直被许多大企业视为眼中钉……”
“眼中钉?”简时宇有些疑惑,“只是不肯合作而已,他们至于这样吗?”
“因为花厝一直守护着夏城最大的港口,花厝港。”白禹江皱起眉,眼神里露出一丝痛恨,“那群企业家想霸占港口,以此来进行海鲜走私……”
简时宇微微睁大眼睛,愣了片刻后说道:“走私?那可是犯法的啊!”
“为了钱他们什么做不出来,正因为这样,总有人三天两头来花厝闹事,要么说旅店宰客,要么说财物丢了……”白禹江的声音透出隐隐的愤怒,“如果真像他们说的那样,花厝早就被整改了,怎么可能会成为夏城第一大的度假村?”
简时宇看了眼巷子口,低声问道:“那群人为什么盯上你?”
“因为我和我……弟弟,一直在帮花厝的村民对付那些来闹事的人。”白禹江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我和白雨泽从小就没有父母,是被花厝村民收养的,所以把他们当成亲人。”
简时宇微微一怔。
两兄弟是孤儿,因为被村民收养,所以在长大后保护着他们,避免世外桃源被污染……
原来是这样。
“所以,你和你弟弟一直都在保护着他们。”简时宇顿时对白氏兄弟有些钦佩,“你们两个人好厉害……”
他一直很敬佩那些能够用自己的能力保护亲人朋友的人。
“我没我弟弟那么会打架,也没他人脉那么广。”白禹江看着少年的眼睛,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大部分时候都是他的功劳。”
之前因为白雨泽甩了张衍的事,简时宇一直对他没什么好印象,但听到他哥哥这么夸他,心里不禁想,看来每个人都是具有两面性的……
“那你弟弟确实是个好人。”简时宇斟酌了一下用词,评价道,“除了有点花心之外……”
白禹江微微一愣,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好像还是头一次有人说白雨泽是个好人。
“嗯。”白禹江不知怎的,微微勾起唇角,眼底闪过一丝愉悦,“白雨泽擅长三件事:打架,泡帅哥,还有……”
话还没说完,巷子口忽然传来一声怒喝:“在那里!”
简时宇震惊地抬头看过去,只见一群人堵在巷子口。他下意识地想带着白禹江往另一边跑,却发现那边也被人堵住了。
简时宇心下一惊,下意识地看了眼白禹江,发现他也是一脸的惊慌失措,连呼吸都有些急促。
“你们要干嘛?”简时宇皱着眉,缓缓站起身,将白禹江挡在自己和墙壁之间,“我刚才已经报警了,劝你们不要轻举妄动。”
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面对这么多来者不善的人,心跳加速,背后冒冷汗,说话的声音极力隐藏着那一抹害怕。
坐在地上的白禹江抬起头,可以看见少年劲瘦的腰身和攥紧的拳头,虽然有些发抖却坚定地挡在他身前。
白禹江有些怔愣。他没想到少年会毫不犹豫地站出来保护自己。
“啊,你和他是一伙的?”带头的一个又高又壮的光头男问道,语气带着一丝愤恨,“那你就给他陪葬吧。”
话音一落,两边的巷子口都有人鱼贯而入,手里拿着锐利的兵器,让简时宇无处可逃。
简时宇咽了口唾沫,感觉到自己的头皮一阵发麻。
他很害怕。
比上次被李岩在天台上找麻烦的时候更害怕。
正在这时,为首的光头挥着铁棍直接往简时宇的头上敲去!
简时宇瞬间瞪大了双眼,巷子里的光线非常昏暗,但是他的眼睛被手环改造过,不仅不再近视了,还能够在夜间看清楚周围的一切事物。
半秒内,他快速地侧过身子,躲过了铁棍,速度快得在场的人皆是一愣。
“小心!”
白禹江的声音还未落下,下一刻,另一根铁棍从简时宇身后袭来,狠狠地打在了他的肩膀上!
“嘭!”
简时宇猛地僵直了后背,张大了嘴,被打中的地方先是失去了知觉,几秒后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感,疼得他的呼吸声都开始带着颤抖。
这一棍挨得结结实实,闷响声让白禹江心头一颤,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想站起来却又没有力气,
“简时宇,你没事吧?!”白禹江下意识地喊出声,嘶哑的声音里带着一抹心疼。
简时宇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下一刻,他拉开双拳,挡在白禹江身前,声音喘着粗气,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你们这群人,不准碰他。”
他也是孤儿,也被人收养,能够理解白氏兄弟对村民们情感。
而这样的两兄弟,为什么要受到这些人渣的伤害?
这样想着,简时宇的拳头紧紧握着,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的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一种叫狠厉的情绪。
虽然比不上破茧状态下的“时羽”,但在昏暗的夜色里,足以让他身旁的小混混们感到不寒而栗。
下一秒,那个光头男收起眼底一闪而过的惊讶,再度举着铁棍朝简时宇挥去!
少年微微放低重心,轻松躲过这一击,顺便从下往上挥出一道狠厉的勾拳,力道十足的铁拳狠狠砸在光头男的下巴上,尔后——
一个快速的回旋踢,直接打在他背后准备偷袭的人脖子上!
光头男被打得眼冒金星,痛苦地喊出声,往后连连退了几步。
而被简时宇踢中的人,脑袋撞上了墙壁,直接晕了过去。
少年穿着红色的卫衣,乌黑柔软的头发下有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眸,眼底带着隐隐的愤怒,他的下颌线微微绷紧,喉结从侧面看去是一道完美的弧线。
浅红色的卫衣上画着一只张嘴大笑的唐老鸭,显得童趣可爱,却又和少年狠厉快速的动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是简时宇第一次把学到的打架本领运用到实战中,而且不是在手环的帮助下。
他深呼吸一口气,只觉得手指发麻,要费尽力气才能控制住自己打颤的双腿。
他居然打架了,而且没有按紧急按钮。
这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
“呵,你小子还挺能打啊?”光头男从下巴的疼痛中缓过来,突然说道:“兄弟们抄家伙上!”
简时宇瞪大眼睛,看着一个又一个拿着器械的高大男子从巷子两边走进来,不过几米宽的巷子在此刻显得狭窄而拥挤,充满了让他难以呼吸的剑拔弩张的气氛。
简时宇看了眼他们手上的武器,除了铁棍、拳刺之外,还有匕首……
简时宇快速弯腰从那个晕过去的人手里拿过铁棍,下一秒,他深呼吸一口气,颤抖着伸出左手,悄悄地按下了手环的“紧急按钮”。
他不可能打过这么多人。
虽然他跟着黎向君练习过拳击和散打,但他仍然是个没有实战经验的菜鸟。况且,对方手里还有数不清的兵器。
虽然简时宇不知道紧急按钮能不能救自己一命,但以眼下的情形来看,他必须得按下这个按钮。
下一刻,过电的感觉迅速在他身体里蔓延开来。
一道机械的女声在他脑海里响起:“紧急按钮已启动,进入破茧状态,初级按钮的持续时间为十分钟……”
“嘭、嘭、嘭——”
白禹江瞪大了眼睛。
他看见少年握着手里的铁棍,以近乎看不清的速度,将那些比他壮硕许多的大汉全部击倒,铁棍每一下都敲在要害处,却又不至于造成重伤。
白禹江下意识地看向少年的那张脸,忍不住屏住呼吸。
浅红色的衣服将那张脸衬得白皙,他正转身挥出铁棍,额前的刘海随着他的动作而微微扬起,那双好看的眼睛此刻冷得没有一丝感情。
少年的动作快、准、狠,带着冷漠与残酷,看起来就像……
一个只会打架的机器人。
没过多久,那群人尽数倒在了少年的铁棍下,而身上却没有什么明显伤痕。
少年连气都不喘一口,握着铁棍挑起了白禹江的下巴,冷声道:“要不要去医院。”
白禹江的下巴被冰冷的触感抵着,让他感觉自己随时可能有生命危险。
他看着少年的脸,竟然觉得比之前更好看,就像一朵开在夜色里的罂/粟花,明明充满危险气息,却又让人欲罢不能。
“我……”白禹江的声音有些颤抖,“我能去你家吗?”
手环带来的“破茧状态”在十分钟后准时结束,简时宇放下手里的铁棍,只觉得烦躁的心情渐渐散去,他平静地看着白禹江,眼神又恢复到了温和的状态。
听到白禹江说的话,简时宇微微皱眉,问:“为什么不去医院?”
“医院太远了,我身上很疼……”白禹江看着少年突然变得温和的眼眸,试探地说,“所以我能不能去你家,消一下毒?”
简时宇盯着白禹江的眼睛。
刚才在打架的时候,他就觉得有件事不对劲,但他当时没有多想。
此刻,那个想法却在他的大脑里愈发清晰。
“不行。”简时宇淡淡地说,声音温和但又不容商量。
虽然他的表情不再像刚才那样冷漠,但似乎有一样东西是不变的,那就是他眼底的那一抹坚定。
“为什么?”白禹江有些无助,眼神里带着一抹乞求,“难道你要让我一个人去医院吗?”
“因为我不是一个人住,我还有室友。”简时宇伸手将他从地上拉起来,“我帮你打车,走吧。”
白禹江靠在少年身上,闻到他身上清香的柠檬味沐浴乳气息,顿时有些心猿意马。
他的眼神流连在少年的喉结处,忍不住吞了口唾沫。
简时宇走到路边,帮白禹江打了一辆车,打开后面的车门把他塞进去,然后对司机说:“送他去中心医院。”
旋即便用力关上门,看着出租车远去,他如获大赦地松了口气。
简时宇往回走,把陆御买给他的那袋零食捡起来,然后特地绕了一条比较远但是不偏僻的路,回到了蓝色海岸公寓。
肩膀上受的伤和手环的副作用同时袭来,让他有些头晕。
站在上楼的电梯里,简时宇闭上眼睛,脑海中又回想起白禹江有些无助而可怜的眼神,忍不住皱起眉。
刚才打架的时候,那家伙喊了一声“简时宇你没事吧”。
可是他……并没有和白禹江说过自己的名字。
他是怎么知道的?
简时宇从那一刻起,便觉得白禹江似乎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因此,他在进入破茧状态后仍然保持着一丝理智,没有对那群壮汉下狠手,仅仅是将他击晕,没有留下严重的伤痕。
这样一来,他既能够自保,又不至于被卷入这场未知的事故里。
电梯门打开,简时宇听到声音后睁开眼睛,从思考里回过神,却正好看到了站在公寓门口的姜宸努,正冷着一张脸靠墙站着。
他听到电梯声,迅速抬眼看过来,在视线接触到简时宇的那一刻,皱起了眉,压抑着怒气冷声道:“你到底去哪里了?!”
简时宇被吓了一跳,走出电梯后,小心翼翼地看着姜宸努,问道:“我去超市了……你怎么了?”
“打你电话怎么不接?”姜宸努看了眼简时宇有些躲闪的眼神,深呼吸一口气,收敛语气道:“下次出门前跟我打声招呼……”
简时宇不敢说自己打架了,他现在脑子里非常混乱,总觉得自己似乎正被卷进一个庞大的旋涡里,而且前途是未知的危险。
“对不起啊,我下次会注意的。”
简时宇拎着零食,从姜宸努面前经过,掏出钥匙打开门,若无其事地走进房间。
姜宸努却在此刻忽然抓住了他的胳膊,皱眉问道:“你到底去哪了?手上的那些东西谁给你买的?”
简时宇微微一愣,解释道:“是陆总买的……我确实去超市了。”
“陆御?”一抹惊讶闪过姜宸努眼底,他松开了简时宇的胳膊,显得有些困惑。
怎么会是陆御?
刚刚简时宇经过姜宸努身边时,他闻到了一股香水味,带着淡淡的甜腻和撩拨。
陆御会喷这种骚气的香水?
简时宇对香水的味道并不怎么敏感,他只知道白禹江身上的香水味有点甜,但没有往别的方面想。
他将买回来的菜和肉放进冰箱,看了眼时间,已经过了七点,顿时感觉到一阵饥肠辘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