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被五花大绑一路押送至花都城,除了向后扭着的手臂经历了酸麻到疼痛到麻木以外,倒是没有再遭其他什么罪,吃喝都没少她的。
她没有去打听那位被她行刺的王爷是否还活着,甚至都没往他的马车方向看一眼。
红瓦白墙,四只鸱吻凛凛威风树立在宫殿四角。
陛下并未在大殿之上公然审问她,而是让人将她押进了书房。
梨花被逼着跪下,头被强行按在地上,玉砖的凉意在她额中间汇集,慢慢向她的周身散开。
她并不觉得害怕,只是觉得好笑,他身为大渝国的小王爷,在班师回朝的前夕,被人行刺了,却连一个正经替他问审的程序都没有。
皇帝自顾自看书,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侍卫躬身退到两侧,一时间,整个偏殿只听到梨花因体力消耗而略微粗重的呼吸声。
玉砖的寒气顺着她的腿慢慢攀升上来,长时间没有进食,她的肚子已经开始有抽筋的征兆,她轻轻吸气,企图将那一股子不适慢慢压下去。
一炷香后,皇帝终于翻完了手上的书,居高临下的垂眸看了她一眼,就挥手让人将她带下去看押,并未有只言片语,也未对她有任何的发落。
梨花在大狱中仿佛被人遗忘了,没人带她去审问,也没人要处置她,她每日冷眼看着狱中人进人出,估摸着什么时候轮到自己被带出去处理掉。
在狱中待得半月有余,没有迎来带话的牢头,倒是迎来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不速之客。
不!其实是意料之中。
当楼王爷蹙着眉头,背着手站在她的牢狱外,盯着她看的时候,她还有闲心理了理衣角,等待他滔天的怒火。
楼王爷没说什么,示意狱卒将牢门打开。
他几步迈了进来,步子有些虚浮,身上隐隐透出股药味,显然伤口未完全好。
梨花玩着手中的稻草,看着他的镶金丝皮皂靴走进,没有抬头。
“你有些眼熟。”
头顶上传过来他不解的声音,梨花很诧异,她以为他是来兴师问罪的,抬头对上他疑惑的双眼,冷笑一声,复又低下头玩自己的。
“放肆!见到楼王殿下还不行礼!”后方狱卒大喊大叫。
梨花掀起眼皮:“我一个国破家亡的蝼蚁,还没资格给你家高高在上的皇子行礼。”
“大胆!你……”
楼王抬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狱卒退后一步躬身闭嘴。
楼王爷仔细看了看她的脸色,分辨了一下:“我并没觉得你对硫国被攻破有多伤心。”
“我也并没觉得你对我刺你一刀有多生气。”梨花一个软刀子把问题推回来,满不在乎的样子。
容枢咬了咬右颊,垂着眼眸打量眼前这个人,他衣裳凌乱,发髻已经散散松在一侧,脸上脏一块、白一块、全是黑灰,看上去非常狼狈,但唯独一双眼睛却柔亮有神,这是他此时唯一一个还能看的地方。
容枢没有跟她废话,打了个手势,立刻就有下人涌进来,押着梨花跟着容枢一起离开牢房。
直到带着她回了王爷府,容枢才想起来应该过问一下他的名字。
梨花抬着脸,嘲讽的眼神定格在他的脸上,容枢被她那样看,也不恼,抱着手臂等她的回答。
“梨花。”她丢下这一句,便随管家去沐浴房洗漱更衣。
被留在原地的容枢有些不可置信,手臂松开,努嘴叉腰,瞪大双眼,梨花……梨花?
这个名字他记得,印象很深刻,十年前他经常听到这两个字,他一直很好奇,为什么硫国的皇子要取一个姑娘的名字。
彼时,他不过一个四岁的孩童,却被他的父皇不远千里送过来当质子,成天软禁在皇宫东南角的偏殿里,没人愿意靠近他,也没人愿意陪伴他。
容枢觉得这个小弟弟长得很可爱,偶尔会带些糕点去看望他。
梨花那时年纪小小的,适应能力倒也挺好,突然换了环境,照吃照睡,一样都不耽搁,就是没什么玩伴,成天趴着地上,看着窗子外等完日出等日落,难得碰到一个愿意跟自己玩的人,自然是十分珍惜。
容枢由每月一次的探望变为每月三次,到后来十天一次,最后隔天就会来找她玩,那个时候,容枢的到来就成了小小的梨花最期待的一件事。
而她在这里生活了四个年头后被放回了大渝,没想到再见却是这样一个景象。
容枢隔着衣服摸了摸伤口处,感觉这里又似乎开始隐隐发疼了。
梨花洗干净脸庞和身体,换上了管家准备好的男装,忽视掉管家诧异的眼神,跟他来到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