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之外的近郊处设有一处军营,是平日里供守卫皇城的禁军练兵的地方,如今为了战事方便,槿桦便将一切军务放置到了这里处理,连带着给魏振安排住处也是在军营其中的。
魏振向来行走军中惯了,倒也不觉得什么,要是蓦地给他准备一套宅院单住,他反倒哪里都觉得不自在,更何况现在这么个状况也不是个可以松懈下来的时候。
腊月天里,北风呼啸。军帐之中放着盆烧得通红的炭火,隆冬之际天黑得早,小侍卫取来几盏烛火将帐子里点亮,凛风从门口的缝隙里渗透进来,吹得烛影晃动,槿桦手握着笔杆,已经望着一份兵器清点的名册出神很久了。
“想什么呢?”魏振从后面拍了她肩旁一下,他凑近了身子去瞧她桌子上的那份名册,“都是核对好的,批阅一下就可以了。”
槿桦蓦地回过神,在册子上草草写下几个字迹,合上放到了一边。
魏振默默看了她一会儿,“是不是出什么事了?那日你从宫里回来就有些心神不宁的,那日太后见你究竟是所为何事?”
槿桦一顿,随即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大战在即随便问了两句罢了。”
那件事槿桦回来后谁也没说,不只是因为太后的懿旨,也是因为这是根本说不得。她那日回来后想了很久,这事若是让楚华樆知道了必然不会让她去做,可总得有个人去做。
二皇子确实是不能活着回到皇城的。从西极到百越,前前后后的事情都与楚怀恪脱不了干系,为了皇位,他视万民如草芥,槿桦见过战后生灵涂炭的土地,也见过灾后得不到救济的灾民。如今他不惜再一次用将士们的鲜血为他开拓一条登上王位的道路。
楚华樆本可直接杀他,但碍于现在世间流传的那些传言身为新皇必须下一道将他生擒的圣旨。
楚怀恪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朝中势力盘根错节,他精于算计,知道就算兵败只要有这些势力在,只要有外面散播好的流言,皇家一向顾及声名,楚华樆明里要不了他的性命。
她不是唯一的人选,但却无疑是最好的人选。太后从一开始就看透了这一点,所以才会召她入宫。于公,她尚未获朝中官职,外人看来这是她邀功心切。于私,谁都知道当年槿家大公子一案就是由二皇子亲审的,她为了槿家公报私仇,显然也是合理。
与其一点一点将他在朝中的党羽揪出来,倒不如由她来斩断这一切,让所有心怀鬼胎的人再无可以攀附的人存在。
槿桦知道自己得去做这件事,暂不提天下百姓,她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楚华樆的江山考虑。
魏振抿了抿唇,只当她是大战在即,敌我兵力悬殊,有些费心。他绕过她的椅子,从桌上取走了一摞未批阅完的文卷,“我手头上的事情处理完了,这些交给我来,今日你早点回去歇息吧,回去顺路用个晚膳。”
槿桦揉了揉眉心,抬起手想将东西拿回来,“我没事,放着马上就能处理完。”
魏振将胳膊举得高了些,避开了她伸过来的手,“欸,听我的,你回去休息。前一阵子我没到,事情都是你管,现在我来了,你也该歇一歇了。”
槿桦抢不过他,只好作罢。她起身绕过椅背,半靠在上面,“那我真的走了?”
“走吧走吧。你要是觉得心不安,大不了明天早点过来。”
槿桦轻笑,摆了摆手,朝营帐门口走。
魏振望着她的背影,动了动唇,“放宽心,西平城那么难我们都挺过来了,平定叛乱这点小事,算不得什么,照样打得下来。”
槿桦手轻搭在门帘上动作一顿,心间莫名松了两分。
还好有魏振在。
……
从军营往皇城走的路不远,眼下天也不过是刚刚黑,槿桦上了马车将车窗上挂着的帘子微微拉开了一点缝隙。月色之下,车马摇摇晃晃地向前行驶,槿桦捏了捏眉心,靠在身后的软垫上,轻轻阖了会儿眼。
再次醒来的时候,周围都变得安静了。槿桦本能地感觉不对,耳边没了车轮滚动的声音,马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下来。
她顿时清醒,立刻警觉了起身撩开车帘。原本该坐在那里的车夫早已不见了踪影,周围甚至连个人影都看不见。
槿桦忆起似乎她从营帐里走出来的时候那人就已经在马车前面候着了,那时天色黑光线暗,她心里想着别的事,也没在意,根本没注意那人的脸,现在想来恐怕那时车夫就已经被人调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