槿桦微怔呼吸一滞,心脏像是霎时间漏跳了两下。
楚华樆的手缓缓收了回去,漆黑的眼眸中是深不可测的静潭,月白色的长衫整洁得一尘不染,他声音沉静而又平缓:“后面两句是逗你的,前半句可是真的。老四说的也是真的。所以若是想走的话,这可是最好的一次时机了。”
他顿了顿,望了望半开半合的轩窗,“你可以回归原本的生活,安安稳稳地嫁人,如此,虽不是良缘,但总比待在我这里时刻危及着性命要强。”
他薄唇轻轻勾了勾,将那深邃的视线移到槿桦身上,声音带着点莫名的蛊惑:“真的不后悔了?”
槿桦眼眸微动,虽然听着他这样说,心底却莫名放松下来。她好像突然明白了楚华樆的意思了。
他应该是早就知道她有能走的机会的,今日见她不在府上便以为她是真的走了,若换作是其他人必定会加以阻拦,可楚华樆却放任她离开了。
他确实是想让她走的,只不过他的本意不是拿她当做拖累,而是想给她最大限度的自由和自己做出选择的权力。
槿桦感觉自己像块冰,在这一刻又被融化了一点。
她果然是注定回不去了。
槿桦眨了眨眼睛,“想必殿下听闻我今日出门便觉得我定是私逃了吧?”
楚华樆无疑是诸位皇子之中最为俊美的,五官深邃眉目如画,斯文和善的外表之下是恰到好处的疏离,不过近也不过远,进退有度。比起二皇子的冷漠四皇子的轻佻,与楚华樆相处无疑是最为心安的。
槿桦看见他眼尾微挑。楚华樆的声音带着点微微上扬的语调:“那你今日出门都去做什么了?”
槿桦垂眸勾了勾唇角,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随手解了腰间的袋子,将楚华樆给她的那块出入王府的令牌交还到了楚华樆桌上。
她拱了拱手,道:“殿下还是将这块牌子收回去吧。往后我若是想出府必先跟殿下报备,得了殿下的应允后再出门,免得殿下又将这私逃的大罪安在我身上,着实冤得很。”这话说到随后还真带上了几分装出来的委屈。
说起来侍读私逃可是重罪,几朝下来也没几个人敢做出这种事情。
楚华樆怎会看不透她这点小心思,他瞧着她伶牙俐齿不肯吃亏的样子轻笑着摇了摇头,这是在拐着弯地埋怨他冤枉她了?
真是越发大胆了。
楚华樆抬起手轻戳了一下她的额头,“就从没想过要离开?”
槿桦吃痛向后躲了半步,伸手揉着被他戳到的地方,好看的眸子望向楚华樆到底是没胆子瞪过去。她咬了咬牙,干脆将一切坦白,“自然是想过的。”她放下手抬眸望向楚华樆的视线,“但那是刚进王府时的事情了,现在已经不想了。”
槿桦眨了眨眼睛,有些事情必须要解释清楚才行,她开口道:“其实我今日出门是为了回绝这件事的,信里说不清楚,哥哥又入宫了,我只得今日亲自去上一趟将事情都说清。殿下待我有恩,不告而别这样不合规矩的事情我着实做不出来。”
“哦?”
说她是“小没良心的”,还真是冤枉她了?
楚华樆微微颔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槿桦,“那看样子你是都说通了?真让你推了婚事?”
槿桦听见那两个字不由得微微皱眉,也不知楚华樆这都是从哪里得知的消息,难不成他以为她从这里逃走是为了回家嫁给柳瑞诚吗?
槿桦深吸了口气,垂眸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装束,语气忽而变得有些郑重:“跟在殿下身边受益匪浅,忽然就不想回去一辈子只守着那四角的天了。哪怕这辈子这只活在这件男人的衣衫之下……我想继续留在殿下身边。”
其实槿桦心里也没有几分底气,她抿了抿下唇,咬牙说了下去:“不知殿下还肯继续收留我吗?”
楚华樆眸色微深,望向槿桦的视线似乎跟平常不大一样了,那双平静深邃的凤眸之中难得暗涌起了些许波澜。
光线变换,书房之内沉静幽暗。槿桦听见他低沉着声音开口道:“留在我身边?你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吗?”
那声音犹如寒冷冬夜里玉器碰击而鸣,清冷沉静,却能透过耳膜渗透进人的灵魂里,极具蛊惑和富有磁性。
槿桦微怔,这句话楚华樆曾经说过,那次还是在围场的树林里。
槿桦当时受了伤,背靠在那棵大树的树干上,楚华樆问她,明白留在他身边意味着什么吗?
他说,她得信他。
同样地问题时至今日被对方再次提起,槿桦觉得她是明白,下意识地缓缓颔首。
楚华樆却轻笑着微微摇了摇头,“不,你还不明白。”